纵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夜色，的确已经不早，再耽搁一些，山路就不好走了，于是也不再多说，点点头，提着灯笼慢慢下山去了。
目送他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云寂这才调转脚步往小院走去，轻轻推开半人高的柴扉，四下扫了一眼，小院久不住人，院子里已经生了半人高的杂草。
抬脚迈上了木台阶，他拉开有些生涩的木门，夜色如墨，外面还有月光照耀，屋子里就暗多了。
还好云寂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每一个角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走到了西边的柜子前，熟门熟路地翻出一根蜡烛和火折子，轻轻一吹，便点亮了一盏烛火。
轻轻地将烛台在桌案上放好，借着烛火微弱昏黄的灯光朝床榻走去，一边解着衣服，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刚刚在师父禅房中说的那些话。
“你一定觉得师父对你太过无情对吧？从小便让你一个人住在后山，凡事对你总是比旁人严厉。”
云寂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一茗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为师并非不重视你，相反正是因为太过看重。”
“师父……”云寂愕然。
“你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早逝……”
“为师替你卜过一卦。”
云寂抬眸，定定看着他，他三岁时生过一场大病？
他完全没有一点印象。不，应该是三岁之前的事他统统都没有印象！他也曾疑惑过，自己一向过目不忘，怎么偏偏三岁前的事情竟然一星半点都记不得？
以前他以为是自己当时年纪小，不记事也属正常。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自己生过一场大病的缘故。
一茗见他一副呆愣的模样，叹了一声，“那卦象显示极为凶险，你命带孤煞，前途凶险，只有离群索居，韬光养晦，方能避过劫难。所以，师、师父才狠心打发你一个人去了后山……”
“原是如此……”云寂听完，轻笑一声。
“你，可恨为师？”老和尚布满皱纹的眼中隐隐流露出一抹慌乱和脆弱。
云寂看懂了。
他摇了摇头，眼里流露出孺慕之情和尊重之意，他唇角弯了弯，语气柔软，“不恨，一点都不恨。”
老和尚眼里瞬间迸发出一抹光芒，亮得吓人，他激动地有些不敢置信，“真，真的？”
云寂握住他的手，陷入了回忆，“六岁的时候，一个大晚上，轮到我守夜，偏偏那夜突然风雨大作，狂风把殿里的长明灯都吹灭了，我害怕极了，一个人哆嗦着身子一盏一盏地点着长明灯，外面的风声呼啸犹如鬼哭狼嚎，我害怕地连头都不敢回，直到把殿里所有的灯重新点上，我才敢偷偷往门口瞧一眼。而那一眼，刚好看见门边闪过一片褐红色的一角，我认得，那是师父的锦襕袈裟。”
一室沉默，云寂看向那个一直待他冷如冰霜的老头儿，此时他已经布满褶皱的眼皮中水光轻闪，红红的，房间里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哽咽。
“后来每当师父待我严厉之时，我都会想起那个夜晚，然后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师父是关心自己的，只不过，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一茗哽咽，他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个孩子如此懂事，令人心疼，想到他的身世，和那令人担忧的卦象，他忍不住一阵气血翻涌，又猛得咳嗽了起来。
待云寂施完针，一茗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他才缓缓退出了主持禅院……
“孤煞之命？呵~”
想不到自己还有此殊荣？云寂不由自嘲一笑，他在沿着床榻坐下，伸手去被被子，不欲再想，索性蒙头酣睡。
谁知手刚落定，便猛地惊声跳起，一番惊愕之间看向床上，只见——
那里赫然躺着一个身披长发，衣着暴露的女人！
“你，你是谁？！怎会，怎会在我的床上！”
年轻和尚一张俊脸一会红，一会白，嘴唇哆嗦着，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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