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松开手掌,对关司墨说:“好了。”
关司墨一抬眉,发出疑惑的一声:“嗯?”
“离开你爸床前了。”陈青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吃过饭了”,他用眼神示意了一次孙伟华,又问,“然后呢?”
“然后?咳咳咳……然后你赶紧给老子还钱!”孙伟华刚缓了口气就指着关司墨开口,“我告诉你,三天之内,钱要是不到位,老子去法院起诉你!”
关司墨不愿意在共公场合吵闹,动手就更别提了,他虽然心里恼火,但还是保持着理智压低声音问:“什么钱,你的棺材钱?”
关司墨冷眼觑着孙伟华,说:“就算是你儿子死了,也没有我出的道理。”
“你他娘的儿子才死了!真是一家不要脸的种,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关亮节没教过你?”孙伟华拍拍自己衣服前襟,冷笑道,“我告诉你吧,老子今天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到时候法律途径一走,别说我这个当舅舅的欺负人!”
“走法律途径?那正好,我专业对口,你今天要是不……”
“司墨。”孙伟华一番大呼小叫到底还是把关亮节吵醒了,关亮节扶着门框从病房出来,摆了摆手,说,“出去说。”
孙伟华一看关亮节出来了,一下咧开嘴角,说:“怎么着,嫌丢人啊?嫌丢人你别欠钱啊!”
关亮节眉间皱起一道沟壑,加重语气,又说了一次:“我让你出去说!”
从关亮节这句话开始,关司墨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他爸看见孙伟华居然完全没有惊讶,关亮节本该跟关司墨一样,有十多年没见过这个人了,但关亮节的神色就仿佛是知道孙伟华的来意似的,让关司墨不寒而栗。
关亮节穿着病号服,下楼的时候对陈青说:“陈青,你先回学校吧。”
孙伟华一听这话,眼睛贼兮兮的看过来,问:“原来是个学生?”
他见陈青不说话,胆子也大了起来,伸手推了下陈青的胳膊,说:“学生有学生的本分,别跟老子在这儿装社会人,你瞅瞅这一家都是什么货色,你也敢跟着混?”
孙伟华说完这句话就走出了电梯,陈青在后面看了关司墨一眼,基本算是动手前的请示,但关司墨现在心思已经不在这儿了,他抿了下唇,说:“你先回吧,完事我给你打电话。”
陈青犹豫了片刻,直到电梯门快关上了,才伸手挡了一下,走出去说:“嗯。”
陈青一走,孙伟华言行举止就更加放肆,他挠挠自己不知道几天没洗的头发,看着关亮节说:“你咋样?行不行啊,要死还完钱再死。”
“钱是我跟你之间的问题,你别扯到孩子身上。”关亮节从病号服的裤兜掏了五十块钱出来,对关司墨说,“你去门口拐角的旅店,开个钟点房。”
关司墨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没接关亮节的钱,而是说:“一起去吧。”
关亮节脸色一黑,关司墨又说:“就这么两个半人,还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事实是,的确有关亮节不想让他知道的。
但现在也瞒不住了。
关亮节欠了钱,十五万,五万是孙丽华的,十万是孙伟华的,现在两个人连本带利,要关亮节二十万。
关司墨坐在旅店幽暗的地下室房间内,问关亮节:“你怎么会管他们借钱?”
那时孙伟华已经走了,他是来要钱的,目的只是钱,关亮节说三天之内还给他,他心里有了保障,就乐颠颠的走了。
关司墨满脸不可置信,又问:“他们怎么可能借你钱?”
“因为…我答应的利息高,我想跟家里人借,总要比去外面借好的。”
关司墨气的声音都变了:“谁告诉你他们是家里人!你是喝酒喝糊涂了,忘了他们……”
“那也是,毕竟是你妈妈的家人。”关亮节苍老着一张脸,靠着床头说,“总好过高利贷,你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不要告诉陈青。”
关亮节重重喘了几口气,说:“房子不是卖了二十多万,你先拿出二十万还给他们,也叫你舅舅不要出去乱说,传出去对家里没有好处,别人听了要笑话。”
关司墨当时嘴唇微微开启,半晌,艰难的从嘴边溢出一声轻蔑的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