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看着上首的姜夕, 转眸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夕脸上一派风轻云淡的笑意,道:“你再如何强,也只是个男儿家,身后并无显赫的母族, 一个人势单力薄地, 难道不想早些嫁入姜府么?”
陆修咬了咬赭红的下唇, 终是明白了, 她这是来谈条件来了。
上辈子, 姜夕也是这般高傲地坐在檀香木椅上,悠悠地同他谈条件。
“陆将军, 想要进姜家的门,你能付出多少?”她的声音语气淡淡,却有一种不可质疑的威严。
他侧望了一眼窗外——只见夜幕笼罩之下, 就在隔壁不远处的耳房,姜洛正在酣睡着, 丝毫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
只要答应了条件,他就有名分陪着姜洛一辈子。
这对那时候的陆修来说实在太有诱惑力。
“只要能长久侍奉她,陆某愿意付出一切。”那时候,他是这样答的, 眼中充满了渴求与坚定,“只要陆某有的, 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
姜夕见他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不由得更骄矜了, 只道:“既然如此, 我们姜家想要江南道的漕运, 还有几十匹得用的天马马种。”
就这样, 他用手中仅有的两副底牌换了正夫的位置, 嫁入姜家后更是为姜家做牛做马,襄助妻主。
可是这样的他又有什么好结局呢?
于是陆修冷笑道:“你或是想错了,从始至终,陆某都无意于嫁入姜府。”
姜夕本已经在心中盘算好了条件,只等陆修开口求名分,却不料陆修竟毫不留情地断然拒绝。
这倒是令她吃了一惊。
“姜大姑娘,这番羞辱陆某受下了,你要做的陆某也全都做了,现下陆某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陆修一双凌厉的眼怒视前方,他稍一转身,只见旭日渐升,已经快到寅时了。
姜洛惯常在寅时起身,也不知道病得这般厉害,她还会不会准时醒过来。
“你……!”姜夕从未想到一个男子竟然也有这种忤逆态度,一时气结,过了一会儿才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素日云淡风轻的模样,轻声道,“你既然不想进姜府,那我只好重新替妹妹考虑夫婿人选,听说嬴家的大公子就很不错,性情、样貌俱是上佳。”
陆修听此,一下子停顿了脚步,赭红的唇角勾起一个笑意,道:“姜洛的婚事与陆某有何干系?”
说罢,他又重新抬起脚,匆匆向姜洛院子奔去,一双俊眉似蹙非蹙,眸间神色晦暗难明。
一大清早,却听院内传来了临恭惊喜的声音。
“二姑娘,您今儿终于不那么烧了!是不是按时吃药了呀?”就算是高兴得不得了,临恭也是温温柔柔的样子,他又端了个脸盘大的药碗,轻轻地搁在了榻旁的几案上。
一想到喝药,姜洛首先想到了那令人作呕、喝也喝不完的苦药汤子,继而想到了昨晚喂药时候的情景。
姜洛也不知怎地,脸上蓦地微微红了起来。
“陆将军呢?”姜洛这才想起来,左右环顾着看向周围,却没发现陆修的人影儿。
“什么陆将军?”临恭眼中流露出些许疑惑,“陆将军怎么了?”
“他昨天来了,还喂我喝药。”姜洛道。
“啊?那下奴怎么未见到?”临恭回忆了半天,脑中也没出现过陆将军的影子,只问,“二姑娘,你成日陆将军左、陆将军右的,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做梦梦到了陆将军,便当真了?”
“他真的来了!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姜洛气鼓鼓地叉腰,口中又开始不住地咳嗽。
“或是你昨天发烧烧糊涂了,陆将军一位未婚男子,怎么能来咱们府上呢?”临恭忙扶住了姜洛,轻轻拍着她的背,为她顺顺气,尔后思虑了一阵儿,还是觉得说不通,“他又不是下奴这样专职伺候人的,也有自己的公务在身……”
临恭正说着,只见陆修匆匆而至,身上还是昨日那件墨色莲蓬衣,收拾得齐齐整整,就像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陆将军?”姜洛惊喜地唤了一声,又道,“我还以为你昨晚说假话哄我,今晨不来了呢!”
陆修勾唇一笑,眼神余光扫向了旁边的临恭,不禁微微眯了眯眼,道:“你叫临恭是吧?”
临恭怔了一下,沉稳温和地点头,拱手道:“下奴正是临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