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何苦?”陆修默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凝视着对面的沈四。
“末将今年已经二十九了,也没有几分姿色,早已经过了奢望妻主的年纪。”沈四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既然也没什么机会嫁人了, 留着那痣又有什么用呢?”
陆修默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却不知如何回复他, 只觉眼前的问题十分棘手。
在军营之中, 年纪实在是悬在男卒头上的一柄利剑,若是过了二十五还没嫁出去, 就可能要一辈子呆在军营之中了。
营中有许多自暴自弃的男人,到了年纪实在难耐,索性去红帐与人寻欢, 既能赚得一些钱银贴补家用,又能获得一些身体上的抚慰。虽然陆修也曾明令禁止过这种暗娼行径, 但是终究作用有限。
毕竟,像沈四这样已经将近三十的男人,也实在没有别的好出路,难道要他们一辈子守贞, 直到死都不曾被女人碰过么?
沈四继续说道:“她的情况我也都是知道的。她家夫侍拢共三个,都是跟随了十几年的旧人, 半辈子为她生儿育女的, 原不是我能相比的。我也从不曾敢有什么想法, 只是她每回在军帐中腻歪了, 我便去红帐侍奉她。”
陆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冷冷地道:“她叫你去红帐, 你就乖乖地去那里?你也知道红帐里头是个什么情况, 能叫你去红帐侍奉的女人,你还不清楚她是怎样的货色?”
沈四听到陆修的问话,面上涨得紫红,却沉默地一声不吭。
一霎时,屋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儿声响,二人谁也不肯先说一句话。
过了半晌,陆修揉了揉小腹,不经意触碰到了肌肤上的一处淤红,疼得他微微吸了口冷气。
说起来,在这种事上他又有什么资格教训沈四么?
他不也是没名没分地与姜洛厮混着,糊里糊涂地便把身子给了她。
男人只要让女人得手了一次,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自然而然得了。
于是他终究软下口气来,轻声道:“这原是你自己个儿的私事,我也不能管得太多,你且去走罢,这件事我以后只装作不知道。”
沈四一双细眼中含着水光,十分感激地回道:“谢将军。”
他立时抬起了脚,走出王帐之外,结束了这场难堪的对话。
而另一边,陆修复又怠懒地躺在床上,预备着趁晨光熹微之时,再眯瞪一会儿。
但沈四前脚方走,后头便又有侍人来禀报。
“将军,挖窖报账的来了。”侍人出声提醒道。
陆修只得懒洋洋地起身,略一收拢了垂散下来的墨发,整饬衣襟后,便道:“让他进来罢。”
那厢走出来个年轻俊俏的男子,上身穿着软甲,下身蹬着皂靴,眉目英挺,不似陆修这般带着浑然天成的媚意,而是一副英姿勃发的少年郎样子。
他微微抬首,悄悄向上看了一眼,才十分恭敬地拱手道:“将军安好。”
陆修亦用一双狭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沉吟半晌,才应了一声。
“末将十几日前才从江南回程,将军您吩咐要在金陵城外挖几十丈地窖,如今都已经竣工。”他一边不卑不吭地禀报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个薄薄的册本,递给陆修。
陆修接过那账本,略略翻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