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墨夕弯着唇角,说道:“肖兄,我就看看而已,听闻你是峰上实力最为强盛的子弟。”
他话落后对方一如往常的未多加回应,径自将刚刚断掉的招式补上。
两人隔了一段距离,一个舞剑一个观剑,头顶月色如水,将偌大空矌的石崖处映照出满地晕黄,清冽而沉静,陡直的壁面也显得更加雄伟和苍茫。
落悬黑亮的剑刃衬着月光,在挥动间不时反射出亮芒,剑主施剑的姿势俐落而快绝,剑身斩过空气却无半分残影,与握住他的那道深色人影互相合衬。
崖上二人并未交谈,就这般过去了半个时辰,直到落悬收鞘。
从那之后。
一连好几天肖无灼都在固定的习剑时间遇到对方,黎墨夕皆是站在外围观看,并未在他挥剑中途开口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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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
山崖处天色已深,可山壁上仍是映照出两道长影,其中一道影子不断跃起又落下,快捷不留残痕,另一道则是伫立在旁,站姿随意闲散。
半个时辰后。
待肖无灼收鞘后,黎墨夕便踏步上前,用悠闲的语气说道:“今日下午弟子们在这练剑时,子深不知在分心什么,半刻钟内即弄断了两把木剑。”
是他方才看肖无灼练剑时,忽地想起的趣事。
当时不过是有其他弟子来找穆洵问事情,又不是找穆洵单挑,顾子深却一直分神去注意那两人的动静,导致木剑撞击在壁面上,断成了好几截,楚瑟随即将顾子深念上一顿,要他去将剑尸全数捡回,以免其他弟子踩到误伤。
黎墨夕用聊天般的语调说道:“那剑裂成了好几块,喷的可远了。”
顾子深光捡那堆屑块,花了至少半个时辰。
肖无灼凝视着眼前弯着唇的少年,说道:“你被断剑击中?”
黎墨夕笑笑道:“没有,不过若城倒是被断柄打到。”
还哀叫的宛如被刺了一剑。
肖无灼道:“嗯。”
语气不淡不咸。
黎墨夕回应过来后不禁微微诧异:“你方才是在关心吗?”
肖无灼抿着嘴未答覆,只淡淡望着他。
黎墨夕颊面扬起弧度:“好好好,就当我自己关心我自己。”
肖无灼蓦地问道:“你傍晚无事?”
黎墨夕道:“怎么了?想要赶人?我就来山崖处赏赏景,看看月色罢了。”
肖无灼道:“每日都赏?”
黎墨夕耸耸肩,笑道:“毕竟月有阴晴圆缺,景观天天皆不相同。”
肖无灼瞟了他一眼,然后抬眼望向夜空:“昨日与今日皆为上弦。”
并无不同。
黎墨夕道:“你昨日用的剑招与今日也无不同。”
可还不是天天来练?
肖无灼闻言便将视线移回少年身上,发现对方嘴边弧度如同顶空弦月般,皆是两角微微翘起。
崖面上,蓦地一小股飒爽秋风吹拂而过,一深一浅的两少年站在那共乘着晕黄夜幕,虽没什么交谈,画面却是和谐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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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晚间,外头天色全暗下之后,所有弟子已入寝房休憩,但其实真正睡着的没有几间,毕竟都是活力旺盛的少年。
三号寝房内。
顾子深正奋力收拾桌上一大把瓜子。
黎墨夕坐在桌边看着他折腾,一手托腮问道:“你又在瞎忙什么?”
“上山前我娘买了许多吃食,我必须点数看有没有少。”顾子深满脸认真说道。
“…有什么好点数的,你是老鼠吗!?”黎墨夕简直哭笑不得。
打发时间也不带这样胡闹的。
过了一刻钟后,顾子深终于打包完毕,两袋瓜子整齐的放在桌面上,看起来分的很平均。
他捧起茶杯喝了口水,擦了擦额际汗水,叹道:“呼,终于整顿完了,这一包给你的。”
黎墨夕看着桌上那两袋瓜子,失笑道:“我们直接吃就好了,干麻要数,你眼睛没花?”
“我娘交代要平分给你,平!分!”顾子深特别加重语气,就怕对方没听懂。
“你脑子真的没问题吗?”黎墨夕闻言捧腹。
其实这人前日里被那断剑击中脑袋了吧。
顾子深狠狠瞪去一眼,知晓黎墨夕其实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是因为太过无聊才数瓜子的。
蓦地他脑袋飘过什么,便又开口:“对了墨夕,秋冥哥身体最近还好吗?我来百仙峰之前才听我娘说,你姨母这半年又请了一个湖南有名的修士大夫,去帮你兄长诊治。”
闻言,黎墨夕吃着瓜子,脑中浮现自己几个月前离家的情景,那日他去糖糕铺子和娃娃肖大侠决斗之前。
…
金陵城中。
黎家大院外头,一名身穿黄衣的中年女子站在那,嘴边展着温和笑靥,她衣摆上秀了些鹅黄云纹,看起来雍容精致。
她望着眼前高出她一颗头不止的少年,语重心长的叮咛道:“墨夕,你此次前去是为了修道与求剑,务必要遵守峰上规矩,别像小时候那般四处捣乱,眼下十七岁的年纪,若还被人罚站,让人都没眼看了。”
“知道了姨母,我一定会努力修习不让您失望,再求一把最强的灵剑回来。”黎墨夕想了想,又补充道:“然后我绝对不会被罚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