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木(2 / 2)

次日午后,身穿礼服的楚材拉着铉儿来到自己的书房:“铉儿,今天是玉衡姐姐教你,你要乖乖听她的话,好好学习。知道了吗?”

铉儿颔首:“儿子知道了。”

“嗯,去那儿坐着吧。”楚材话音刚落,玉衡就从后门走进来了,见楚材也在,她微微愣了一下。

铉儿暖暖地笑道:“玉衡姐姐!”

楚材转身就走,顶着一张涨红的脸。玉衡今日的打扮明明和往日没什么两样,可为什么在他眼里,她今天格外漂亮?

在马车上,肆月好奇道:“爷,小的看您脸红一路了,不会是发烧了吧?”

“别说话。”楚材痛苦不堪地倚在一边:“我不想听。”

宴会上,楚材接连喝了好几壶酒,他精致的脸上布满胭脂般的红晕,言语动作亦有轻微的醉意:“还有吗?再来一壶!”

福兴劝道:“小孩子不要喝这么多酒,这儿还有菜点呢,什么中都炙鸭、葱油拌鸡丝、红枣燕窝粥、玫瑰牛乳糕,都尝尝呀。”

楚材把酒壶里最后一点酒倒完:“心里有事儿,堵得慌,啥都吃不下。”

福兴把那碗燕窝粥推到楚材面前:“那就用点儿清淡的,消消火就不堵了。”

楚材喝完杯子里的酒,不好意思道:“您是上官,怎么还伺候起我来了,合该是我伺候您呐!”他说着就要帮福兴夹菜,却被福兴拦住了:“去去去一边去,仔细砸了盘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永济坐在龙椅上,一边喝酒,一边盯着福兴和楚材。看着他俩有说有笑,永济杯子里的酒仿佛变成了一坛山西老陈醋,简直比腌在罐子里的酸菜还酸。

楚材抹了把脸,问道:“大人,我问个问题——要是有人打了我一拳,我该怎么办?”

“自然是反击。”福兴指了指桌上的炙鸭,身后的下人便走上来卷饼:“你问这个干什么?跟人打架了?”

楚材舀了一勺燕窝粥:“没有,我就是打个比方。”

表演结束,丝竹之声缓缓而止,歌手和舞者也纷纷退下。这时,漠北使团的正使耶律阿海举杯起立,对着永济道:“得贵国盛情款待,荣幸之至,阿海特此代表漠北使团,敬大金皇帝一杯。”

对饮之后,阿海让副使呈上铁木真送给大金皇帝的信。信的内容以白话写就,通俗易懂,却也看了永济一肚子火:“什么叫朕庸碌无能?什么叫朕压榨百姓?这句蒙金之战金国必输又是什么意思?居然还敢向朕索要金银绢帛和童男童女?好啊,真是好,你们这个大汗还真是不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啊!”

阿海泰然自若:“金锭五万两、银锭十万两、绢帛十万匹、童男童女各五千,比起贵国向宋国勒索的岁币,大汗要的东西并不多。”

永济气得攥紧了手里的信:“宋国是大金的臣属,每年送上贡品不是理所应当吗?怎么到了漠北大汗的嘴里,就成了‘勒索’?”

阿海身边的副使说道:“我们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您的一句话,要是送,蒙金互不侵犯;要是不送,五月之前烽火必起。大金皇帝,如今的漠北草原早已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鱼肉,您务必仔仔细细地想清楚,当心祸从口出。”

有几位赴宴的大臣走出来,劝永济与蒙古一战,他们认为士可杀不可辱,即便战死也不能靠钱财苟活。

阿海大声道:“这两年贵国军队连夏国都打不过,可见素质不行,经不起久战恶战。还请诸位大人慎重考虑,不要妄言。”

“不能打,不能打!”楚材在心里念着这句话,想要起身冲出去,却被福兴拦住。后者看着他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可莽撞。”

永济怒问:“我军不敌夏国军队?你可曾亲眼瞧见?”

阿海笑答:“大汗的宠妃李氏,是夏国的公主,是她告诉大汗的,大汗再告诉我们。阿海虽未亲眼见过,但夏国公主的话应该不会有假。”他微微俯身:“您是皇帝,贵国的兵力到底如何,您应该清楚,您现在这般气怒是不是因为心虚,您更清楚。”

“放肆!”永济龙颜大怒,唰地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阿海和他身后的其他使节喊道:“来人!杀了他们!”

“不可以!”就在所有的大臣都因永济的震怒而跪地叩首时,楚材大胆地喊道:“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您千万不能杀了他们,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不要再说了!”福兴拽了拽楚材的衣角,低声提醒他,可楚材根本不听:“正如使者所言,大金的军队就是素质不行,他们既不能保护国家,也不能保护人民,只会到处抢劫捣乱,做伤天害理之事。依微臣看,还不如送些金银绢帛到漠北,那点东西对大金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他向永济磕一个头,继而抬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阿海:“正使大人,若大金愿意为漠北送去财物,可否将童男童女换成一万金锭?五万、十万也可以,总之不能让无辜百姓用自己的性命当交易的工具。”

阿海对楚材的这番话表示十二分的震惊,刚想开口问他的名字,就被永济抢先了:“耶律楚材,你好歹是前朝皇族出身,怎么会说出这种没有尊严的话?你这不是把我大金的颜面扔到地上践踏吗?”

楚材义正言辞:“人民安康,国则安康;人民动乱,国则动乱。天下人民才是大金的颜面,天下人民的尊严,就是大金的尊严。”

阿海欣慰不已,心想:‘这就是三殿下信中的那位耶律楚材吗?果然出类拔萃。’

“是吗?”永济怒不可遏,都气到发笑了:“朕不信。”他缓缓撕掉了手中的信:“朕、不、信。”

宴会在不愉快中结束,走出仁政殿,福兴嘴里迸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责骂楚材:“我看你胆子比天大!圣人都气成那样了你还要火上浇油,你诚心要气死他才开心是不是?!”

楚材低着头,态度极其端正:“卑职知错,卑职应该等圣人消气再提议,卑职不该让福兴大人心疼,卑职这次真的犯下大错了。”

福兴气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如果你刚才那么冲动是因为喝多了,那你现在总该清醒了吧?清醒了,就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你要还想在宫里待着,就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即便你是对的,也要先保住命在谈对错!听清楚没有?!”

楚材不傻,他有一套保护自己的方法,但他今晚的确太冲动了,就算他不喜欢夹着尾巴做人,收敛收敛也是应该的:“听清楚了!”

“大人!福兴大人!”楚材话音刚落,张祥就从后面赶了上来,气喘吁吁道:“您快去昭明殿看看吧,圣人正闹着要见您呢!还说您要是不去,他就割腕自戕!”

“这两天你回家住去,我和圣人都不想见到你。”福兴说完就跟着张祥去了,楚材也准备离开。

“楚材大人请留步!”背后突然想起一把熟悉的声音,楚材回头一看,是耶律阿海:“正使大人?”

阿海笑道:“楚材大人,在下有一件事想问问您。”

“什么事?”

“在下想邀请您做大蒙古国成吉思汗的臣子,您愿意吗?”

楚材惊愕于阿海的开门见山:“这…恐怕不太好吧?我家三代仕金,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阿海莞尔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大人您是世间难得的凤凰鸟,就该栖息在华美的梧桐之上,而不是在腌臜的泥潭里越陷越深,空毁了一身艳丽的羽毛。”

楚材也微微一笑:“不过是花园里长出了几堆杂草罢了,哪里就是腌臜的泥潭?更何况,您说他是梧桐,他就一定是梧桐吗?”

“唉,算了,现在说还为时过早。”阿海虽叹气,但脸上的笑容不减:“等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命运躲不掉了。”说完,阿海转身离去,楚材也没有多想。

回到自己房里,楚材脱下礼服,换上便服,然后对着镜子散下束了一天的头发。因为盘发散下来是卷的,长在男子头上会显得格外性感,所以这个时候的楚材是最好看的,可惜他身边很多人都不知道。

半晌,楚材正靠在窗边看书,可巧玉衡进来找东西,意外地没看见他。楚材觉得是时候做一些事情了,就放下书蹑手蹑脚地走到玉衡身后,轻声叫道:“苏玉衡。”

“啊!”玉衡吓得一个尖叫转过来,不自觉地脸红道:“你干嘛?”

楚材问道:“你在找什么?”

玉衡回过头,拉开一个柜匣:“一个镶红宝石的金项圈,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楚材想道:“我记得你上次拿出来放你屋里去了。”

“有吗?我去找找。”

“我陪你去吧。”

“啊…”玉衡的脸又红了:“好、好…”

来到玉衡的房间,楚材歪打正着,随便开了个抽屉,就找到了玉衡装项圈的红色锦盒:“喏,在这儿。”

玉衡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莲花缠丝纹镶嵌红宝石的项圈,正中挂着一枚金锁,上面刻着“玉衡”二字,是玉衡的父母在她满月时送给她的礼物。

看着玉衡把锦盒放回抽屉,楚材惊道:“你找这么久,就是为了看一下?”

玉衡浅浅笑道:“我入府十年,每次想起父母,都会看一看这个项圈。若他们泉下有知,看到我如今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应该会很高兴吧。”

楚材喃喃道:“十年,你入府至今是十年,咱们也认识十年了。”

玉衡抬头看了楚材一眼,又红着脸低下头去:“你都十七岁了,真是岁月匆匆不留人。”

“玉衡。”

“嗯?”

楚材突然抬起玉衡的下颔,低头吻上她的红唇,后者大吃一惊却又心中暗喜,浑身嗖地一激灵。

随后,楚材一手搂住玉衡的腰,一手绕过后脑勺抚上她的头发,凑到她耳边十分轻柔地说道:“咱们扯平了。”

语毕,楚材放开玉衡,带着梨花与山茶混合的香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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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楚材182cm,玉衡168cm。

【是的没错我又双拖更了,这章分开太少合起来太多,所以我决定合起来,假装我一口气写了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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