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忽明忽暗,时阴时晴的光线仿佛垂死之人弥留间最后的挣扎。无人狭巷里,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年跌坐在巷角,头发蓬乱如疯魔,娇小俊美的脸庞被鲜血染红,仿佛一个魔鬼。
他单手撑地勉强支起身躯,一只沾满腥血的手无力而缓慢地伸向巷口的少女,无助祈求:“救我……救我……”
他的手在滴着血,少女仿佛能听到死寂暗角里的滴血声。
他的声音嘶哑骇人,仿佛被厉鬼紧紧掐住了脖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忪间低眸发现,手中的金丝长鞭不知何时被血液浸染,蔓延至双手,贪婪邪异似欲将其吞没。
“羽儿!……”
叶姈夕惊叫着,从梦魇中醒来时发觉枕巾已被温泪浸湿。
五更时分,天色依旧黑暗,叶姈夕却已睡不着。她披衣下床,轻轻推开窗门,月光倾泻穿入,洒在她皎洁的面容上。
梦中的画面依然在眼前浮现,这样的噩梦她已经连续做了好几天,一种潜在的直觉告诉着她,这一定是某种危险的预兆。
她怔怔地望着天边,月光清冷,好像他冷峻却清绝的面庞,喃喃道:
“你到底,在谋划着些什么?你想要的,终究还不够么……”
明月淡淡,默然与她相望,似也无法解答那一个女子内心的不安和惆怅。
翌日。
越羽一大早离开后,叶姈夕便独自一人来到了他的书房。
越羽的书房外人是禁止入内的,因为书房里设置了密道。这间密道隔有三层秘门,每一层都开设了不同的机关,为了防备内里放置的奇宝文书被外人盗走,因此身在其中的人,只要稍不留神,便会深陷机关陷阱。
但是白云山庄的机关自然奈何不了越羽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当叶姈夕顺利进入第二层秘门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密道,竟是别有洞天。她独自一人身在其中,宛如锦鲤身处于鲸鱼腹中,除了中间宽阔平坦,有数十盏油灯照亮,其余两边皆是凹凸不平的岩壁,幽森阴暗,死寂得都能听到呼吸声。
但这呼吸声又不似人类的微小轻盈,反而如同阵风穿过洞穴带起的风声,叶姈夕不由打了个寒颤,隐隐觉得一双眼睛在看不见的黑暗中盯着她,又摸不准藏在哪里。
第三层的密道布局与前两层有明显不同,不同在于展现在眼前的并非一条直行甬道,而是一道直角,直角两线皆敞,正前方似乎连接一座巨大深穴,而她看到的仅仅只是直角岩壁遮住的一个角落。
然而叶姈夕并没有要拐入洞厅的意思,因为这座洞府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眼前的场景,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处于噩梦的最深处。
那血红的怪物就像海啸掀起的巨大浪头,从地穴深处腾空而起,带着刺鼻的腥气与灼眼的妖红,几乎遮过了她的头顶。
这足以吞天吐地的巨型血魔,张牙舞爪,桀骜狰狞,身在其中的人,好似处于它的巨腹之中。
叶姈夕看到的虽只是偌大洞府内的一个角落,但这一个角落就足以想象出那血魔庞大无匹的魔身。
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无边的骇浪中拉回,带着阴鸷与冷酷,道:“碌碌苍生,不过是这魔物口中的一顿盛餐,我真是有点同情那些个人类,无论强弱、优劣,八月十五月圆之夜都要成为血魔的祭品,争名一世,到头来还不是连白骨都不剩一根。”
“蜉蝣旦夕,脆弱的人类对于亘古天地本身就毫无意义,若能在消亡前为三界之统做出一番贡献,那么他们的死,才算有了些价值。”
血光扑腾的洞穴深处,那声音如千斤重锤凿进了叶姈夕的心底,从未有过的黑暗感觉,从脚底生根纠缠住她的身躯,似欲将她拉入深渊。
站在深处的越羽弯唇一笑,目中透着腥红的妖冶:“五毒傲,以你的眼光胸襟,在我身边委实有些屈才了。”
五毒傲躬身道:“五毒傲再如何本事,怎敌得过少主年纪轻轻却能运转天下风云的才谋?”
越羽望着眼前亢奋扑腾的魔物,嘴角勾起一弯意味深长的弧度,道:“食万躯之肉而生,汲万千精魄以为魂,食魂夺魄,方成所向披靡。这踏着无数鲜血筑起的天下,定会有你的位置。”
五毒傲目光一亮,立时行礼道:“属下定当竭力辅佐少主,殚思极虑,以振魔界昔日之威!只不过……”他目中忽然浮现出一丝疑虑,道,“血魔祭出的那天,必定要有足够强大的灵魂与之融合一体,以物为介,方能随心操控。不知这具足以支配血魔的强大□□和灵魂,少主是否已做好了打算?”
越羽双眉忽然蹙起,转瞬间又恢复如常,淡淡道:“这件事你无需操心,我早已有了最合适的人选。”
五毒傲展眉一笑,谄媚道:“那属下就坐观血魔大阵开启之日,少主献给这天下的饕餮盛餐了!……”
屋舍的木门被一道神秘的力量引开,房内,静悄悄透着种死寂。
一只白皙的手,凝起一道诡异的绿光,靠近昏迷中的少年。
她将光芒引向少年的天灵,顺着四肢蔓延,渐渐通亮全身。
那光映照着她的容颜,刻画出惊心动魄的艳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