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走廊悠长,地上铺着金贵的波斯地毯,使人踩在上面没有半点声音,故而老太太走近了,众人这才发现。林琳最先反应过来,哭诉冲过去告状,加上昨天摔倒的事,一番添油加醋,将端简描述的十恶不赦。老太太原本就看不上端简,闻言顿时皱眉:“端简,你跟我过来。”薄家别墅华丽上下三层,老太太不常来,但薄谨言孝敬,还是腾出了一层给老人家。薄老太太如今已经六十有余,老了却喜欢上念佛诵经,端简一直被她引到三楼最里间屋子,门开,一阵檀香扑鼻,屋子幕布围着,昏暗非常,只有老旧的烛台上燃着莲花灯。端简眸子微转,最终落到屋里佛龛上,心道这里东西看着陈旧古朴,实际随便拿一样出去,都堪称古董价值连城。薄老太太一直享用着云端上的生活,对一切见怪不怪,进屋扫了端简一眼:“我年纪大了,不方便亲自打扫这里,你正好在这,给我净净心。”端简扫了一眼室内,知道这清扫下来必定腰酸腿疼,但也没有辩解。老太太才不会管谁是谁非,只要惩治了端简,一切都会风平浪静,这么长时间下来,将过错推到这软弱的儿媳身上,已经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林琳为了看热闹,也跟了过来,瞧端简被训话,顿时心中痛快。昨天她在楼下看见端简,扯坏她项链时,端简一瞬眼神令她骨缝发寒,她还险些以为这受气包是什么狠角色,今个儿一见,才觉是自己看走了眼。什么小姐,分明就是个闷声棒槌,被人欺负死都不会说一声。不过这样更好。林琳得意一笑,上前搀扶住老太太手臂:“妈,您也别她气坏了身子,走吧,我跟你去楼下休息休息。”老太太吩咐秦月看着看着端简,自己则和林琳转身下楼。佛堂内,瘦弱的人影低头打量眼地面,老太太生活精细讲究,这里边边角角,估计都要手擦才行。手脚利索打水,将抹布拧干,一遍遍清洗地面,端简汗流浃背,眼看就要将地面擦完时,背后传来矫揉造作一声。“哎哟,夫人你可真是千金之躯,什么都不懂,这软木怎么能用清洗液呢?会混淆佛堂檀香的味道不说,万一伤了木质,老夫人知道了,必要心疼的。”端简蹲在地面,以手背擦去鬓角汗珠:“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擦?”秦月抱胸冷笑上前:“你以为老夫人是真的叫你清扫卫生吗?她那是在教育你,这时候夫人难道不该跪下,一寸寸清洗软木忏悔吗?”“是么?你这么懂事,老夫人一向喜欢你……你还是去她那伺候吧,这里我清扫就行。”“那怎么行,我还要看着你,哎哟……”好像不经意,秦月一脚踢到了水桶,水撒一地,她像是担心水渍脏了鞋子,忽然往后退去半步。地面湿滑,端简躲避不及,眼见人影压来却没法避开,秦月眼底闪过一丝冷笑,就势结实踩到了端简的手指。秦月穿的是小坡跟鞋,鞋底坚硬,瞬间擦掉了一层皮。端简倒吸一口冷气。秦月站定,见端简食指渗血,神色有片刻慌乱,她没想踩得这么重。端简再不济也是薄家正牌夫人,而自己是佣人。但事已至此,转念一想老夫人在这给自己撑腰,加之这端简一向老实,受了委屈往肚子里咽,顿时又来了气焰。“我又不是故意踩你的,刚刚那情形你怎么不躲开,现在好了,脏了佛堂,我现在就告诉老夫人去!”端简擦干净自己受伤的手指,在秦月忐忑注视下沉寂片刻,忽然抿唇一笑:“林琳吃海鲜过敏,你是知道的吧。”秦月一愣。端简将受伤的手指迎光瞧了瞧,漫不经心继续道:“厨房那一块向来是张师傅负责,你昨天却找了小纯,私进了厨房。”“你,你胡说什么呢。”“做贼心虚?”端简原并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秦月指使小纯所为,不过想诈诈她,不过现在看秦月的脸色,已经知了根底。将指尖水珠弹去,端简不紧不慢起身,眸子依然含笑,但不知怎地,此刻看来竟有两分森凉:“有些事,我看在眼里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但人都有个底线……秦月,我奉劝你也好自为之。”“呵,你这是什么话,栽赃?”秦月恨恨瞪端简一眼,担心她将事捅到老夫人面前,先发制人转身:“我现在就去找老夫人告状,你等着!”房门“咔嚓”一声反锁,佛堂内又恢复沉寂。佛堂内,冰冷的木板地面只有一张垫子,薄的要命,端简将水渍擦干净之后,跪坐在垫子上面,硌的膝盖生疼。面前佛像嘴角慈悲含笑,眸子微敛俯视众生,不过那狭长的眉目因为燃香的缘故,显得有些朦胧不清。端简心道佛也被挡了视线,也有眷顾不到的人。屋子里光线昏黑又静谧,唯有佛龛上的烛光是唯一的光源,室内安静的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这样的环境,像极了当年她被薄谨言救回来的场景。同样陌生,孤独,无人理会。她厌恶这样的环境,却又不能逃出去。端简知道薄谨言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他为了收购一家看中的公司服装,威逼利诱又安抚,硬是用三月的时间将上市公司打垮,低价收入囊中。那家公司老板险些被逼的自杀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收购后预计效益。端简永远记得那个清晨,阳光刺眼,她正从睡梦中醒来,他就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一手捏着收购合同,一手端着一杯蓝山。咖啡香醇的味道飘散充斥房间每一寸,他低头啜一口咖啡,不紧不慢的语气,放下手中收购合同,改为拎起婚后协议。两人称是合作,但端简知道私下他帮自己不少忙,自己受了他的恩情就要还,但只是这样的报恩似乎没有尽头,林琳不断的找茬,老太太的顺水推舟,薄谨言的不闻不问……仿佛嫁给薄家之后,她掉进了一个无尽的深渊。然而真正的端简,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