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起药箱,有些沉重,跟在身后,才细细打量起来,他的背影。 他身上灰扑扑的一件褂子,头发用木簪别在头顶,碎发随着风吹起。 脸,我看不到了,略微有些许遗憾。 他带着阿姊,在前面走啊走,我人还小,只觉得遥远极了,沿途热闹起来,他背着阿姊,穿过街巷,到了镇上医馆。 医馆内陈设十分简单,甬道颇多,一个甬道通一个小房间。 阿姊被放到一张小床上,他伸手要去拉帘子,却发现拉不动。我拽着帘子,眼睛看着他, “做什么?”我问,他一笑, 我太矮,他摸摸我的头,“清理下伤口,你要看吗?” 我松了手,点点头。 帘子从我的身后拉过。贴着我的身子,是一块布的触感,我够不到床面,假装看着。 他说,“会有点痛。”,是跟我阿姊说的, 阿姊她没喊痛,他喊我把放在旁边的燃着的烛台拿来,我举着烛台,他那些小剪刀,烧灼,然后我闻见皮肉烧灼的气味,和滋啦的声音。 一刻钟左右。他说可以了,他带着我们回家,与母亲说明原委。 母亲给了钱。 他就走了。 阿姊,和我低着头,站在母亲身侧,母亲摸了摸我的头。 阿姊呢,伤口不在眼前,她倒是觉得没什么。 过了几天,阿姊皮肉发痒,手就往伤口摸过去,凸起的粉嫩的伤口软肉,约莫让她有些在意, 起先她拉开衣服让我看,忐忑不安的问我,“小雀儿,看起来恐怖吗?” 我看着那一坨长在阿姊白嫩皮肤上的粉红,摇摇头。 她不信我,又让我举着镜子斜站着,她从镜子里看。 她盯着看了好久,喃喃的,“不知道,会不会留疤?”阿姊有点在意了。 我一个人偷偷跑到镇上,找他。 他正在看诊,见我,有些惊喜,露出笑来,朝我招手,“你等我下,我看完这个病患。” 我来找他,还没说话。他就拿了个小板凳要我坐一旁。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完了诊,又说,“小丫头,来得正好,我有个外伤,你帮我在举下烛台,我顺手些。” 我学着那些人,开口“大夫,我找你有事。” 他牵着我的手,“先帮我个忙,很快。” 我举着烛台,好奇的样子,或许有不少人看在眼里。 我忘了来得初衷,是询问阿姊会不会留疤,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一丝畏惧,倒是打趣起来我。 “带的小徒弟?不错,还能做点事。”躺在床上的人在夸我,我手一颤,烛台上的蜡烛从我手背滚落在地,熄灭的烛火,滴了一地的蜡油。 以及他伸过来准备炙烤的刀片,还有他看过来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我做错了事。自然楞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他起了身重新点了烛火,端着过来放在我端在手里的烛台上。 他突然皱了眉,“手被烫到了?” 哦,对了,那滚落的蜡烛是在我手背熄灭的。 他一说,我就低了头看了眼,确实有一处手背像是,像是炭黑的模样,模样可怖,难怪,难怪,阿姊会在乎。 床上躺着的人,哈哈笑起来,“这小娃娃不经夸。啧啧!” 他,又问,“端好,还有一会儿就可以了。” 远处狗吠声,悄然入耳。小小年龄又如何。我生来便倔强。 “自然,可以。” 那躺在床上的人,又笑,“小小年龄,都不哭吗?” 我端着烛台,疑惑道,“为何要哭,又不痛。” 躺在床上的人听了笑笑,再不说话。 大夫他,终于忙完了。 他得空坐了下来,拿着药箱,示意我过去,我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我的手上被涂上药膏,我盯着,问,“会留疤吗?” 大夫笑笑,“还好,伤口不深,不会留疤,只会痛。” 我哦,一声,又问“那,我阿姊的伤口会留疤吗?” 大夫,说,“你阿姊,会的,她的伤口深。” 我恍惚的往回走。近家门时。 见阿姊站在门口,一见我就朝我招手,我定了神,向阿姊跑过去,阿姊一把搂过我,凑到耳边,“父亲回了,正四处找你呢?你跑哪去玩了?平日里疯玩,总要有天,人贩子把你抓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父亲是个很严肃的人,平日是不准我出去一整天的。 但是,他平日老是繁忙,天南地北的做生意,也就没什么时日来管我。 他在的那几日,我都循规蹈矩的。今日偏生被抓了个现形,到底是小孩子担心自己的安危,一下子就超过了对阿姊的愧疚感。 心急活燎的跑进去, 父亲坐在餐桌前,饭桌上的饭菜冒着白气,饭食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