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和尚道:“也许从那个时候,他们两个就已经两败俱伤,开始重组融合了。” “融合?可是后面他们还在争斗,所以才有那个过流星,千方百计要止息争斗。” 懒和尚道:“就是这个过流星,曾经说过,无论他的灵胎苏醒多少次,都不要让他知晓五蕴子,也不要再拥有五蕴子。” “可是……”褚嬴不解道,“我费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找到棋子给时光啊。” 懒和尚道:“如果你要给他,也要在他棋力足够高的前提下,起码,他需要当世第一的棋力,他棋力越高,对棋子的控制力就越高。他和普通人不一样,他和棋子之间可以相互影响,他对棋子的控制力要高于两成,他的灵胎才有可能不被五蕴子所冲破。但是即使那个过流星是天才,对五蕴子的掌控,也只有一成半,在五蕴子面前,只能勉强保住本性,想来,就是天才的极限也不过是一成半,所以他不想再尝试了,而且,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他不希望那个东西再被第二人看到,而最有可能看到那个的,很有可能就是自作聪明的后世。所以,小僧虽然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但是只能把他的遗言说给你,也就是不要让时光知道。” “一成半?后世?不该看到的东西?”褚嬴从惊愕,陷入了沉思,藏经阁内寂静的能听到懒和尚的呼吸,可是褚嬴的呼吸,却若绵若存,如果不抬头确认一下,懒和尚甚至感觉不到身边有一个大活人。 “如果他有一成半,那和他分庭抗礼的小王爷,是不是也该有一成半。”褚嬴淡淡的问道,他的语调出奇的镇定,冷静,既不是好奇,也不是玩笑,懒和尚听了居然有些冷汗从后背渗出,他听出来褚嬴的意思,有些不敢回应。 褚嬴追问道:“你说是不是?” “施主,你一句话,可能就在抹杀一个‘人’。” 褚嬴道:“我没有,我只是忽然间想到你刚才的一句话,你说我们本来应该很亲近的。事实上我和他之间确实没有嫌隙,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他也没有害过我,千年之前,他还是死在我怀里的,他至少不讨厌我。他还对茅清竹说过,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可以相信,那就是我。这样拼凑起来,我和他应该是亲近的,可是他总是防备我,在乌鹭山的时候,还躲我。我原来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只是觉得他很怪,或者他太贪心。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因为他怪,也不是他太贪心,是另一个原因,他是不是也知道,一半的时光无法控制五蕴子,若是完整是时光,即使没有三成,两成也该绰绰有余了,但是他不愿意回去做时光的影子,他甚至不愿意让我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只是躲我,防备我,让我困惑。” 懒和尚放下心来,笑道:“你刚才吓了小僧一跳,原来你想的竟然是这个。人同此心,换了你,你愿意吗?难道这世上有几个甘愿做别人影子的吗?别人不愿意做的,一个如此桀骜的心,又怎么会愿意。他知道的,只怕比你我多,你这样想,是通的。” 褚嬴落寞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竟对时光如此重要,我过去还总是抱着侥幸心理,希望有天,因为什么原因,他愿意做时光的影子,现在更想了。” 懒和尚道:“这极其危险,小僧不建议你存这个念头。” 褚嬴道:“一个念头而已,懒师父也要管。” 懒和尚道:“小僧只怕施主你生了执念,不能自拔,做出一些逆天的事。要知道你如果真想让他进入时光体内,他是无法抗拒的。但之后有没有祸事,就难以预知了。” 褚嬴冷笑道:“我在你眼中,这点定力也没有吗?” 懒和尚困了,打了一个哈欠道:“施主觉得自己有定力,就有定力吧。”他又躺回到蒲团上去了。 褚嬴也要出去了,忽听懒和尚道:“一千多年前你散灵时,定力在哪里?” 褚嬴想了想,支支吾吾道:“那时……可能是……那颗心的影响。” “施主敢确定?若是重来一次,施主作何决策?若生死关头的是时光,施主又当如何?” 懒和尚的一再追问,褚嬴竟一句也不能答,他不知道,不确定,如果重来一次,自己真的可以看着石兰死去,从此没有小白龙,没有时光…… 褚嬴仍想狡辩:“就算我还是会那样做,现在情形又不一样,小光没有在生死关头,只是性情,棋风有些变化罢了,我怎么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 “所谓执念,不在事情轻重,就在执着二字。施主还看不清吗?施主一向聪慧,就算不强迫,还有威逼利诱,退一万步,即使你没有做,别人做了,你会不会袖手旁观,他可是还有对头、世事难料,只要你存着这个念头,这个念头终会因为你的执着而来到,不管那是祸还是福。” 褚嬴有些赌气道:“你这么不放心,我把那棵远心曼临放兰因寺就好了,这里山清水秀,梵音佛语,又能净化人心,说不定能化了他身上的戾气,你也不用担心我有什么执念了。” 懒和尚连连拒绝道:“小僧告诉你,这颗花,从此之后,只怕非你养不可了。若是给了旁人,或者将它放养在恶劣的地方,它未必会死,却可能会害死周遭的生灵。兰性最是娇贵,远心曼临尤其明显,那颗心既入花体,亦有兰之性,兰之性原无正邪,如果好生养护,它可能聪慧灵性,能成大才,可如果条件恶劣,它做起坏事来,比普通人更坏。所以除非经它允许,你千万不要想着将它给别人。” “你这么说,我就是被他困住了。这花,我不仅要养着,甚至还得供着,不能让它不高兴,是不是?” 懒和尚道:“你供着也好,散养也好,都不干小僧的事,时候不早了,小僧太累了。”说着翻了一滚,背过身去。 褚嬴这才悄悄的离开藏经阁,自己去禅房里睡去了。梦里,他只看到释法鸾对着十七颗亮闪闪的棋子,被累的筋疲力尽,却不肯停歇。 “这才是执念吧。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拼命的做。”褚嬴心道,他看到释法鸾的样子,想到了夸父,想到了愚公,甚至,他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为了神之一手,等待千年,还有无数人,为了神之一手,费尽一生的时间。人性,不管是触手可及的目标,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总因为有一个方向,在向前行进着,虽然很少很少,却从不停下,所以神之一手才在他们手中,所以他们也会妄想做神。 因此,他瞧着释法鸾也不那么讨厌了,甚至为他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