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朱樊背后有人帮他,那他就有了活到现在的理由。那她之前对朱樊的种种推测便是错的。之前,她之所以觉得朱樊来季慈堂是正确的选择,是因为我朝法律明文规定不得以任何形式买卖儿童人口,一旦发现没收全部家产,株连九族。这是让明家处境雪上加霜的助力之一。但这是她的想法,不是朱樊行为的目的。而他这所作所为如果不是因为明家鬼手,那这便算越界了。 朱樊似乎也是济州人士。具体是哪的人,宋诗白不清楚了。唉,要不到时候问问姜十三吧,参考一下她的意见。不过,参考意义也不大。毕竟,国师与她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理解也不一样。分析完利弊之后的所作所为又是另一番情况。 国师所想,谋虑深远,眼界之宽,令人望尘莫及。 余国的未来皆在国师的掌控之中。 所以,当朱樊的所为利于余国,但不利于她宋诗白的时候,很难保证国师会说实话。不过,宋诗白觉得她应该是从头到尾从出生到结束对国师都是有用的。毕竟,谢晏对余国而言,就像董仲舒对汉武帝一样。而恰好,谢晏是靠着她的生命维持生存的。 这样听起来,她的用处似乎就像工具一般。但这也似乎暴露了国师身上某种缺陷。但究竟是怎样的缺陷,宋诗白一时之间没有想出任何值得发散的思路。毕竟,她只是凡人,怎么会了解神仙的想法。 宋诗白离开破旧寺庙之后,按照原路返回。她打算先回到宅院里,然后等姜十三回来,求她将她身上的筋脉修复,就像上次那样。 不过,上次帮她修复筋脉的好像是姜十三身边的那个人。 夜色阴暗,荒凉狭隘的小路上,安静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宋诗白闲庭信步,似平日饭后出来散步一般,慢慢返回。暗夜里危险似鬼魅一般的存在悄悄浮出水面,无声息的跟上,似在等待时机,割下头颅。 要死,她当时为什么对国师不敬。国师当时究竟是被气走的?还是自己走的?唉,记不清了。她表面功夫一向做的不错。所以,就算她当时情绪上头,态度再差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宋诗白后悔的要死,甚至后悔到想要抽自己巴掌! 姜十三走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有注意呢! 就这样,宋诗白一面怀着沉痛的后悔一面‘悠闲’的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后,她发现,似乎对方并没有要怎么样她的想法。她也就慢慢放下心来,并不在因为当时对国师态度差而感到懊悔。 正当她悄悄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道阴沉熟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真这么害怕,当初进城的时候就不应该那么大摇大摆,连掩饰都没有。”一道纤细矮小的身形出现在宋诗白眼前,明家暗卫首领之一,周三。 宋诗白脑海中瞬间掠过几个画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还是在明家的斗兽场。当时大家都为了活命而拼命的双手沾血,她跟明啄还与他结过盟,差点被杀。 “如果你不是来杀我的,那么代我向明映小姐问好。”宋诗白回神后,微微笑道。 明家很多事都是由明善的胞妹明映打理,像是全城监察这种‘小事’一般都是由明映经手,然后在交给明善的。 周三围着宋诗白绕了一圈,上下打量,‘啧’了一声:“你现在已经彻底沦为废人。” “这有什么好值得嘲讽的?早在几年前,我就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宋诗白平淡的回复道。 如果不是那次遭遇,她现在绝对能够成为当代年轻一辈中的翘首。可惜啊,时运不济。路走到一半,便被人给断了前路。 周三半是遗憾半是满意的点点头,说道:“限你三日之内让那个臭老鼠离开季慈院,免的再碍小姐的眼。至于你们想要的那位,小姐可以直接将他交给你们。” 臭老鼠看来指的便是朱樊。明映忍了这么久都没有对朱樊出手,估计是看在两人合作的份上。 “多谢明映小姐,在下祝她早日得偿所愿。”宋诗白表示明白,在她说下这些话语之后。脑海中思绪纷飞,先答应了,但至于怎么做,得另做打算。 宋诗白又问:“明映小姐打算何时将甘哲交给我们?” “在你们出城的那一日。”周三回道。 “我走之前需要提前通知你们一声吗?”宋诗白又问。 “不必。”周三回道。 明家的暗卫还真多。 宋诗白默默吐槽一句。 “最后二个问题。帮助你口中那个‘臭老鼠’的人,明二小姐可知道她是谁?以及,程朗最后可是抓到了?”宋诗白说道。 周三不耐烦的摆摆手,回:“都没有。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宋诗白话音一落,面前的身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按理说,程朗处于明家的地盘,很难不被发现。但如果程朗离开济州的话,他爹便不会继续呆在此地。 算了,回去探探姜十三的口风。 姜十三从未觉得自个如此自大过。 大概向来是因为碾压式布局,以及略有些‘小智慧’,以至于今日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料峭春寒早过,时间飞逝,立夏已至。温良的夏夜中流淌着舒适的空气,悄无声息的没入脾肺当中。姜十三面无表情地从漆黑的暗道里走了出来,眼中跳出一点光亮之时,她才咬牙切齿的展露笑颜。 沈瑜,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你等着! 在她心里,沈瑜此人至少是正派。跟他做邻居做了那么多年,沈瑜的行为举止皆合乎君子之风。然而,从去年年末开始,沈瑜行为频频异常,她便隐隐觉得这个世界兴许发生了某些她不易察觉的变化。进城之前,对方约她见面时,她非常爽利的答应了。虽然是陷阱的嫌疑很大,但也无所谓。毕竟,她需要找到对方弄清一些事。在这么你追我赶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原本以为会得到一点线索。 没想到,这回倒是她单纯了。 季慈院内管事的头头、打杂的小厮、管钱的账房.....几乎院内所有人皆聚集在地下暗道中,各各面色凝重,手执各色武器,对准了不速之客。 站在中央的,是个实打实的江南美人,也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明善。 姜十三含笑着打着招呼:“好久不见呐,明家主。” 明善见到姜十三在光线慢慢展露的面容时,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竟然是国师大人。一场误会,你们都退下吧。” 话语刚落,众人便各自拿着武器窸窸窣窣的离开了原地。 明善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姜十三含笑致意,按照原路返回。 “国师大人莅临季慈院,可有要事相谈?”明善低头笑问。 “一位故人约我在此处见面,故而来此。并无他意。误入此处,纯属好奇。”姜十三有意引导道,她双手抱肩,笑着往前走到:“不必担心,人如夏日蝇虫,易生龌龊事。而人海茫茫,世间腐烂,龌龊事一片接着一片,谁有这个闲心功夫管这个?” 被指着鼻子被骂的某人并无任何怒意,依旧笑意盈盈道:“原来如此。故人可在?” “不知道,没见。”姜十三表情有些无语,对故人放她鸽子这件事露出了一些怒火。 “当真遗憾。”明善眼眸低垂思考片刻,抬眸又问:“晚辈有一事想请教国师。” “你说。”姜十三道。、 “您觉得宋明两家联姻是好还是坏?”明善悄无声息的试探道。 姜十三奇怪的抬头看着他,一脸不可思议:“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两家的事吗?” “您不关心吗?”明善故作好奇的问道。 “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对手该关心的事吗?顶多圣上费些心思,与我又有何干?”姜十三似不解的吐槽道。 “早年间,我听闻宋绣提起过您,便私以为您会在意。是在下多想了。”明善略带歉意的解释道。至于他是否相信姜十三说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姜十三微皱眉头,心下十分惊奇对方竟然还记得宋绣说过的话。 她没有回话,似乎有些无语。 明善的目光似蜻蜓点水,在不经意间掠过过姜十三的面容,细致的捕捉到了对方淡淡的情绪。 他明白了,手中没有筹码大抵是问不出什么了。 两人行至到季慈院正门,守门的小厮不急不缓的推开门。 姜十三踏出门槛之后,明善紧跟其后。 “近日一些山贼流入济州,闹出了不少恐慌。晚辈不如送国师一程?免得您徒生祸端。”明善声线温柔,整个身体却隐在黑暗的阴影之中,像枝被埋入地底的衰败而腐烂的玫瑰却散发着摄魂的香味。 姜十三嗅到对她造成不了一点威胁的危险气息,笑着摆手道:“不必了。我才是他们最该怕的那个人。” “那真是可惜。”明善遗憾的叹息一声,拱手相送:“恭送国师。” 转身的刹那,姜十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掐指算了算宋诗白目前的情况后,傲娇的‘嗯哼’了一声,挥了挥袖子回了宅院。 明善的反应真是快啊,短短半天之内,便想通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不过,比起当年年仅二十岁的宋绣还是略差一些。兴许是当年宋绣给她印象过于惊艳,以至于到了现在,她依然觉得明善差宋绣太多。如果两人真的成亲的话,那宋绣下半生该有多无聊。 宋绣应该感谢她,在她死之前为她提供一些趣味谜题。 南州司马府。 午夜过后,谢晏一边感慨一边将处理到一半的公务搁置一旁。 荣王说他这样的官员除了有些头脑之外,其他的便与底下那些平庸的官员是一样的。因为他的心里根本没有那种士大夫为国为民的理想与胸怀,也没有那种舍生忘死的精神。只有自己心里那点的小九九。 谢晏袖中藏好麻袋后,推开房门,惭愧的叹了一口气:“我真是一个狭隘的人。” 一直在外等候的东方清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 陈豫督了那姑娘一眼,没做声。 三人悄悄出府,找到荣王妃所居住的客栈后,绕过前门跑到了后门,随后,翻墙而进。 谢晏正要说话时,东方清忽然‘嘘’了一声。 ‘砰’的一声,连续有好几个不知名物体撞破窗户从某个房间中飞了出来。 紧接着,客栈里的某个房间亮起了烛火。 很快,又灭了下去。 “按照灵娘给的信息,那个方位是荣王妃所在的房间。”东方清忽然道。 “确定吗?”谢晏反问道。 “自然。”东方清语气有些不好。 毕竟这事关乎她的能力。 谢晏一脸郑重道:“太好了,我们去观摩一下现场,从中学习一二。” 东方清颇为震惊的偏头回望谢晏。 哪个精神正常的官员半夜不睡觉专门跑过来揍人的?还凑热闹看杀人现场?真是活久见。 阿忆为什么会喜欢他啊?还不如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