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武听了,只是道:“嗯嗯,既然是这样,那就下去找医家来治伤就是了。”说完吩咐家人去办,谁料到别看这柴武啥事儿都没有的样子,其实心里憋足了熊熊怒火,越是在夫人面前风淡云轻,越是痛下杀手的前兆。他行伍之人,性格暴躁,心里蓄积了不满之后,稍作安排,就往后园去了。再说那个御人本来不以为意,自己虽说是驾车的车夫,柴夫人伤成那样,那是被人家豪横欺负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说是车祸,其实实情并不是。况且人家柴夫人还说了,不是人为的原因,是不可控的天灾,和谁都没关系。所以交了差,哼着小曲儿,心里打算赶回去和媳妇亲热两口,再共饮两盅小酒,美啦美啦,没曾想腿还没卖出柴府的门槛,陡然间,身体一轻,分明是让人提溜起来了。
那御人还以为是哥们那他开玩笑试手,赶紧叫道:“莫玩,还得赶回家吃酒弄媳妇儿······”话还没说完,已经让人布袋一样扔地上,再一细看,是柴武黒天煞神一样,目露凶光,凛然要瞪穿了他,暗叫不好,听得柴武骂道:“你这竖子,欺负夫人仁厚,竟敢拿人命开玩笑,你驾车完全不把人的安全放在心上,我今天就把你一点也不亏地也打成那样,你没屁放吧。”说完,直接动手将他的官帽捏瘪了,也不耐烦再问,手里的马鞭子呼啸抽来,哪管他头脸要害。御人顿时惨叫一声,脸上就渗出了血痕,无奈柴武将军出身,有的是武艺蛮力,又加上心里窝火,那力道可以让顽石开花,御人一下子就被打到了,哪里有机会争辩,只是本能地求饶。
柴武眼前晃动的都是自己妻子的惨状,哪里会放过他,一顿狂滥抽打,御人受不了就晕了过去,柴武兀自还不收手,如同鞭挞木石。就在这时候,猛地,一个人斜冲上来,抱住了他,叫道:“后将军住手,再打就要出人命了······”柴武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同僚柳丘侯戎赐,骂道:“这竖子死有余辜,他驾车几乎送了我夫人的性命。难道就不该挨鞭子吗?”
戎赐冷笑道:“道旁鹰追逐兔子惊了马,导致车祸,你想想为什么车夫全好无损?”柴武道:“是啊,为什么?想到这一层我还得抽他三百鞭子才解气。”戎赐道:“实情是辟阳侯审食其放纵家奴所为,我刚巧全程在不远处旁观见证······”戎赐便把整个事件的细节一字不漏,竹筒倒豆子说了一遍,最后道:“那厮自仗是吕后面前的红人,祸害了人,竟然还在大众面前口出狂言,说是一个区区护军都尉后将军有什么了不起,我是皇上的郎中令审食其,问问是谁官大?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撒野,让开!怎么样?够不够欺人太甚。”
话说这儿,气得柴武大骂道:“他不过是皇帝家奴,全无军功,敢来欺负老子这些搏命的人,我这就去找他理论去。”戎赐就是不松手,道:“你这一去,除了自取其辱,什么也得不到,还不如贵夫人有脑子,带血忍了。”柴武不服气道:“我在自己妇孺面前让后边,和一只缩头乌龟有什么两样,大不了拼了。”戎赐道:“好,有你这一句话,我没白来掺和,辟阳侯如此欺人,我是看不过去才来的,既然要动他,就要将他沉水,否则就息事宁人。因为更有一件伤天害理,构陷大臣的事儿正是他一手所为,那铁证还捏在我的手里,好一个欺负你家夫人的辟阳侯审食其啊。”柴武道:“是审食其什么事儿,你快说出来,怎么盘他,我舍了命白眼相看。”戎赐咬牙一笑,就附在他的耳边私语一番,听得柴武振奋起来,连连叫好。
再说在淑房宫的刘邦,正在没由来的焦躁,忽然,他的心里一透亮,突然发现这原因是自己是放不下一个人,这个人正是自己的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义弟燕王卢绾。因为,刚刚太尉府送来了奏章,护军都尉前将军,也就是最高武官太尉的副太尉樊哙,已经要奉命离开长安讨伐燕王,自己还作了周全的安排,让他用假相国的身份统军,现在兵马已经调度完毕,将帅们在长安宫大阙外候命,只等皇帝出去亲自送行。
可是,这时候的刘邦怎么也打不起这个精神,不管吕后怎么说得有理,一想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最要好的人如今要同室操戈,兵戎相见,到头来剪除手足,他的心就在淌血。他实在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执着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背叛自己,就是卢绾不行这个信念。自己对他可是掏心窝子了,他之所以被封为异姓王,没有一丝一毫是因为自己的居功,全都是因为自己硬着头皮执意成全。那是因为刘、卢两家是世交,自己和卢绾是光腚一起长大的生死与共兄弟,两人之间,到了没有不舍得给与对方的交情,而如今闹到了兵戎相见,自己是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也是一千个不甘心啊。
萧何当然明白皇帝的心思,最后就对樊哙借口说皇上身体不适,不能亲自来送,自己代皇上与他交割了虎符。一到吉时,樊哙和副将元顷、孔聚,望皇帝所居的淑房宫遥叩,然后率军出了汉阙而去。此后一连几天,刘邦陷入了如同跌入无底深渊一样的煎熬之中,对什么都不再看一眼,有时黯然神伤,有时甚至于掩面而泣。这一天,太仆夏侯婴来报:“棘浦侯柴武来见。”刘邦一听连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道:“朕身体不适,暂时就不见了,让他下去吧。”夏侯婴想了想,低声道:“臣也是这么说的,可他说是为燕王的事情而来······”听了这儿,刘邦浑身一震,立刻就来了精神,急切地道:“那好,那就赶紧让他来见朕,快!”
柴武来见刘邦,开门见山道:“臣得悉燕王谋反之事不实,另有隐情,身为汉臣,不敢不尽职,所以特来一本奏上,请皇上恕罪。”刘邦振奋起来,道:“朕一直就以为燕王不至于不忠于朕,有什么实情你快快将来,你放心,朕断不会不管。”柴武再拜,奏道:“皇上这次召燕王来京谒见,不是燕王不来,而是来了就回不去了,所以他派了国相范齐来京谒见皇上,用密奏说明缘由······”刘邦讶异道:“哦,那范齐他人呢?”
“已经被人毁尸灭迹······”
“什么?是何人这么大胆?柴武,你可要明白,说出这些话来,可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臣明白,所以臣不敢说没有凭据是谁所为的话,臣给陛下带来了燕王的密奏,一切铁证都在这儿,请皇上过目。”柴武说完,从怀中拿出卢绾的密奏,郑重地交给刘邦,刘邦接过,狐疑地问:“你是怎么得到的?”无奈说来话长,柴武就考验语言组织能力地将戎赐的遭遇要紧地说了出来。刘邦听完明白了,就匆匆浏览那封帛书,火烫一样,重重摔在几案上,怒道:“吕后、审食其好啊你们,敢来阴谋离间朕和义弟的关系,找死!柴武你立刻去追樊哙,让他火速回京,就说是朕的口谕,不得有误。”柴武听命,道:“臣谨受命。”说完,退出宫门,带了一两个随从,出了长安,火速去追樊哙大军去了。
刘邦怒火万丈,招来萧何急令道:“你立刻缉拿刘敬、审食其来见。”萧何正要开口,刘邦道:“别多言,去办。”萧何哪敢怠慢,让人去宣召刘敬、审食其,不大一会儿,刘敬被羁押来了,刘邦冷冷地问:“知道为什么这么请你来。你自个说吧。”刘敬连一句马虎眼都没打,直接道:“皇上你就是不羁押臣来,臣也会来,这几天我备受煎熬,有愧于心,这样下去也活不了。这回燕王国相范齐确实是随臣一起来京了,后来被人暗算,毁尸灭迹,臣当时本来就对皇帝奏明实情,可受了皇后胁迫,所以昧心不说,退而三思,臣中心如煎,迫害燕王,非人也,罪该万死,请陛下降罪。”刘邦咬咬牙道:“好,你等着。”说完,眼睛盯住门外。
这时候,审食其来了,当他看到被羁押的刘敬时,暗叫不好,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而他却是决定自己争取一回,绝不能那么容易被皇帝套出实情。听到皇帝问道:“知道为什么这么请你来。你自个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