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山前夜摆战场。
官军夤夜偷袭义军,经过一场乱战,两军均已疲惫,各自归拢成阵式,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纷纷点起,照耀山中。双方主将骑马在前。
官军最前面的是信州刺史张潾。
张潾发给各家刺史的将令是要戌时一起出发。戌时已到,舒州刺史高劭、信州副将冯授全副戎装,进帐禀道:“报张先锋,舒州、信州兵马已点齐,请令出征!”
张潾此时却还是一身便装,挥了挥手,道:“稍安勿躁,且下去等等。”高劭、冯授面面相觑,只得退出帐来。
不多时,就听到黄金山中喊杀之声传来,震天动地。高劭、冯授数次进账请令出征,都被张潾挡回。
直过了一个时辰,到了亥时,喊杀之声已不如之前强烈,惨叫之声却隐隐增大。
张潾此时才命人取来盔盒、甲包,带上三山飞凤帽,穿好戎装,腰间别上金弓,百宝囊内放下三十六颗弹子,走出帐来,翻身骑上日月骁骦马,得胜钩上摘下三尖两刃刀,往空中一挥,大喊一声:“众将官,随我杀奔大云寺,生擒活捉黄巢去者!”
原来张潾是在等几家刺史与黄巢义军拼的你死我活,自己好收渔翁之利。
信州、舒州官军是生力军,早就摩拳擦掌了,如今听到主将下令,便如饿狼一般,杀向大云寺,真是所向披靡,很快就冲到了最前,正好遇到黄巢大战李道者。张潾这才传令摆下阵势,不再斗兵,改为斗将。
张潾催马向前,用三尖两刃刀指着黄巢说道:“巢贼,我特来擒你!可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吗?”
黄巢把螣蛇赤金枪抖了抖,冷笑道:“正要领教!”
张潾正要催马上前,忽然觉得背脊发凉,感觉到不好。
从右边转头往后看,正看到和州刺史秦彦,骑一匹大黑马,背后背着一面插十八支标枪的团牌。从左边转头往后看,正看到抚州主将危全讽,骑一匹火炭马,背后背着一面插十二把飞刀的团牌。
团牌单破弹子,张潾不仅皱了皱眉头。
秦彦本是黄巢旧将,刚才冲锋就没有在前,如今看张潾看他,也乐得避让,催大黑马倒退,隐身到黑暗之中。
危全讽也知张潾之意,也悄悄后退。
张潾这才感觉有些舒服。
黄巢之前魂魄被拘走,身体还没完全恢复,正在大云寺静养,未曾想被官军偷袭,手下弟兄死伤甚众,心中很是恼火,如今见张潾犹犹豫豫,也不退让了,催马挺枪下了先手,朝张潾刺去。
张潾不敢怠慢,举刀招架。二人战在一处。但见:
骁骦马快如旋风、紫燕骝矫若游龙,两刃刀张口要喝人血,螣蛇枪吐信欲夺人魂,这个武艺高强如猛虎出山,那个威风八面似天神下界。只杀得豹回洞、鹰还巢,火把战栗、星月无光,东方欲露鱼肚白,太阳躲在朝霞之下暗思量,这般浓的杀气,我能不能出?
二人杀了足有二百余个回合,两边战鼓都擂破了十几面,二人越斗越勇,二马也反加抖擞。
又站了十几个回合,天色熹微,此时的张潾刀法有些慢了。
张潾心中想:“好厉害的黄巢,看来他要略胜我一筹,再战下去,我怕要败了。噫!我何不用我的弹子赢他。”
张潾也是豪杰人物,不肯轻易用弹子,如今胜不了黄巢,也就顾不了道义了。
想到此,张潾就要寻找机会,来发弹子。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哦……哦……哦……”金鸡三场,战场边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上飞来一只锦鸡,站在树枝头,只见它:
血染冠头锦做翎,昂昂气象凤彩新;深山月黑血雨夜,欲近晓天啼三声。
这只锦鸡身形甚大,两只圆眼睛,直闪金光,冷森森看着二人争斗。
张潾听到了鸡叫,却没有在意。与黄巢马打盘旋,各施三招,二马错过,二人背靠背。
张潾左手伸进百宝囊,取出一颗弹子,高喊了一声:“黄巢招打!”
闷声用暗器伤人,是小人。提前喊一声,虽不是君子,总还好一点。这也是张潾自尊处。
黄巢听到背后风声,想要躲闪,忽然听到翅膀飞翔的声音。
树上那只锦鸡如箭离弦一般飞出,直奔那颗弹子,张嘴叼住,又飞回枝头。
这也就在电光石火之间。
张潾对自己的弹子很是自信,心想:“必能打上黄巢。”把日月骁骦马驳回,却发现黄巢安然无恙。
张潾又惊又恼,伸手又拿出三颗弹子,面对面打出,一颗打黄巢脑门、一颗打黄巢咽喉、一颗打黄巢心口。
张潾心想:“面对面打一颗,黄巢你兴许能躲过,我连打三颗,必能中你一颗。”
黄巢还没来得及躲,那只锦鸡又如闪电般飞来,把一颗弹子用嘴叼住,两支爪子抓住另外两颗,又飞回树枝,把弹子放到一个树洞里,依然是看着二人。
张潾这回看清了,大吃一惊,略一沉思,转脸对黄巢道:“巢贼,你我打了一夜,未分胜负,现却被那长羽毛的畜生搅了。也罢,如今天也亮了,弟兄们都很疲乏了,你我各自收兵吧,我也不撤走,自会又再战的机会。”
张潾传令鸣金收兵,八家刺史各自把自己伤亡的弟兄带走,各自撤回了本阵。
黄巢也不追赶,命人打扫战场,清点人数。
黄巢再去找那只锦鸡,却踪迹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