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胜。”
想到自己在平原上遭遇骑卒冲击的画面,伍长作为被挑到第一的勇士,他的脸色也不由微微发白。
看到这,什长火气也泄了大半,知道他是关心则乱,抬手拍在肩膀处,安慰道:
“车队看起来慢,但只要我们坚持走下去,就能成功接应到人撤离,切莫做些蠢事。
“当初让你去第一车,看的就是你稳重,现在只是瘸了几个归义胡,你就稳不下来了吗?”
“负什长厚望,万死。”
自己提了蠢建议,什长还温言安抚,伍长自是感动非常,立即拱手弯腰应道:
“我这就回去,一定安稳下那几名归义胡,不叫胡兵挑了他们火气。”
“你能明白便好,去吧。”
“诺,蹬蹬。”
什长面带微笑,抬手朝着前方一指,伍长抱了抱拳,会意离去。
“……唉。”
伍长一走,什长绷不住笑容,幽幽叹了口气,伸手扶了跛脚的归义胡一把,举盾挡下一名抛射的箭矢。
做完谈话期间,车队的各项意外,他才扭头看向另一侧,对着除自己之外的第二名什长问道:
“此地只剩你我二人,士卒多疲惫,你看这车阵,能坚持到接应吗?”
什长的信心并没有在伍长面前那么大,不过,军中官长本就多是鼓舞士气之语,忽略坏的只说好的,你还指望他实话实说么。
“难难难。”
私下谈话就不用顾忌士气了,另一名龙套什长索性摇头连说三声“难”,紧接着解释道:
“敌众远多于我,一也;我众弱且两分,二也;我推车而走固然安稳,却也失了迅速汇合的良机,三也;
“有此三者,谈何接应?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这番话听得发问什长直皱眉,他想要的是活,不是死,没好气地呛道:
“既如此,我们还接应什么。不如掉转杀出营去,未尝不是一条活路。”
“杀出营去?呸。”
自觉逃不出生路,龙套什长言语间也肆意起来,不再顾忌同僚情分:
“此处胡兵只千余,我等尚可依车而守,边战边走。
“可出了这里,要面对的就是三万之众,我问你,我们这几十人可经得起万人一回冲锋?”
“这……”
被人当面呛声,什长面色讪讪,心中大骂此人不讲规矩,不顾同僚之情。
扫过这位同僚,龙套什长见他虽怒扔未绝望,念头一动就知他在盘算什么,用鼻音哼了声,出言敲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挂念司马出发前的嘱托,想着不知在何处的司马站出来逆转。
“但我要告诉你,你想可以,我不管心里如何祈祷,可要是你那侧的车队出了差子,我第一个就杀了你把差错给压下去。”
“你!”
听着这明晃晃的威胁,什长既怒且恐,怒他不讲规矩,出言威胁同僚;恐他真的能做出来,下意识地向后退开。
“啪嗒,退,你再退。”
一具手弩出现在龙套什长手上,驽矢闪着寒光,对准某个同僚。
“吓!”
被手弩对准后,某个同僚只觉身子一僵,寒毛倒竖,再也维持不住表面姿态,破口大骂:
“这个时候内讧,你疯了?”
“咔哒,去坐镇。车队垮,你死,就这么简单。”
手弩上抬,手指就摸在弩机附近,这般危险动作骇得什长亡魂大冒,哪还管他说了什么,只有乖乖照办的道理。
“哎哎,有话好说,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你先把弩放下,把弩放下。”
看着不复先前神气,慌张后退的同僚,龙套什长低垂眼睑,嘴唇嗡动,像是自我说服,也像是对某个同僚说:
“今之局面,唯有勠力死战,为国捐躯,休做小儿女姿态。
“大丈夫,死则死矣。”
大丈夫·什长(哭唧唧):哇,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
纵使心中千般不满,看着对准自己的手弩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唯有含泪点头,慨声相应:
“嗯嗯,大汉养兵百余岁,捐躯赴难就在今朝。
“诸君,你们先走一步,我咔嚓~”
听闻一声手指敲打在弩机上的脆响,什长顿时改口:
“一起去,一起去,黄泉路上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