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君亦吃瘪,侍郎桑劲川却不打算消停,上前一步说:
“陛下昨日口谕礼部,就典学孟大人修编前朝野史,严明祖制一事,臣以为不妥。”
“哦,爱卿以为有何不妥?”
“臣以为,我朝祖制集历朝之大成,历时四百三十余年至今从无出现纰漏,因此可见祖制并无大弊,不易轻动。”
户部给沈云卿鸣不平,那不是吃了蜜蜂屎穷开心,而是沈云卿如今也是举足轻重的权贵,又与皇帝关系密切,皇帝趁着沈云卿不在,连自己左膀右臂都敢动,那日后谁都能动。因此力挺沈云卿,就是保其他人。
但桑劲川也说了,祖制千好万好,没啥问题,所以不动为好,由此可见桑劲川不是诚心给沈云卿谋利益,而是为更多的勋贵代言。
户部先于礼部开腔定调,全然在女帝意料之中,在公孙芸惠眼中,礼部现在是可有可无,并无直接利害关系,即便是有,也是礼部顽固不化的死脑壳有点秀逗,不至于影响大局。
动祖制最大的阻力仍来自户部、吏部还有兵部,因为兵部体系中,相当一部分有一些爵位。
有鉴于反对势力强大,昨日放出的风声有意模棱两可左顾右盼,真要戳到了女帝脊梁骨,她大可一推了之,就能像现在这么说:
“朕何曾说过要动祖制,陈尚书,朕昨日口谕怎么说的,有要动祖制吗?”
女帝转移视线,将球踢给礼部尚书陈锦檀。
“启禀陛下,昨日口谕并未提及改动祖制,而是令典学孟大人修编前朝野史,勘明前朝祖制弊端,藉此义正视听,别无其他。”
“看来朕是没下旨改动祖制,桑爱卿,此事还要再议吗?”
“既然陛下未曾下旨,臣自当收回方才所言。不过修编野史之事,还是前朝野史,臣以为也不妥。”
“为何不妥?”
“臣记得,恒帝年间已修编魏史,且距离魏亡七八十载。而今距魏灭四百三十载,今人去修四百三十余年前的前朝史,岂能比恒帝时期更为精准,且还是修编野史,野史这等道听途说之事,多为民间胡编乱造甚至妖言,不可取,还请陛下慎重。”
由于前朝余孽现身南洋外岛一事,到目前为止国内还只有女帝与欧阳羽知晓,打着修编野史追查陈年旧事的尺度就很难拿捏。
桑劲川所言句句在理,即便是女帝自个儿也很相信,但修野史的初衷自然不是为了所谓前朝秘密故事,而是要蛛丝马迹,纵然桑劲川满嘴都是理,皇帝铁了心要办的事,那也挡不住。
公孙芸惠未做正面回应,而是又问陈锦檀:
“陈尚书,此事爱卿以为如何?”
“回陛下,臣以为也有些不妥。”
“既然是有些不妥,那就先说妥的。”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陈锦檀愣是有些傻眼,谁都听得出来,“有些不妥”那是客套话呀,是为了不得罪皇帝,不得罪户部,可不是说只有一些不妥,其他都妥。
可话已出口,总不能食言吧,可要是辩解,那就是欺君,至少说明你是寻皇帝开心。
“呃,陛下,臣的意思是说,修编野史还值得商榷,尤其是野史多为道听途说之辞,需得考证之处极多,稍有不慎,便可能误国误民,还请陛下明鉴。”
“那就先将坊间传言搜罗起来,如礼部无处着手,可由御史台调拨。御史专司言路,想来不乏可用之材。”
话音刚落,御史大夫王柬说:
“陛下,言官以真凭实据为准,要御史修编野史,怕是不妥。”
此时女帝真有些恼火,修野史有那么难吗!但却不能发作在脸上。
“既是野史,便无多少实据可查。刑部尚书田诚,刑部近年积压的无头公案,据朕所知可不少啊。”
田诚闻讯险些一个踉跄栽在地上,今天皇帝扯来扯去还扯上无头公案,这跟修编野史有关系吗?
可女帝问了,总不能闷声不响装聋作哑,万一是考察政绩怎么办。
“启禀陛下,最近数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作奸犯科者大有收敛,各地犯法之人比起十年前减少甚巨,臣以为,此皆陛下仁德广播,万民感化所致,实乃盛世昌明之兆啊。”
田诚大加吹捧极尽赞美之辞,一众文武无不侧目而视,心里想什么的都有。但真以为说两句漂亮话,皇帝就放过你了?
女帝不为所动,直截了当说:
“田尚书,刑部积压的无头公案准备如何断案?”
“臣定督促各级官吏加紧查办,还苦主以公道。”
“若是无真凭实据,又如何能破无头公案。”
“呃,这……”田诚语塞,然转念一想又说:“陛下,查案自当是要以真凭实据为准,可修编野史并不能相提并论啊。”
“既是野史,便无定论,自然无凭无据,如何来的真凭实据,以朕之见,野史也可视之为一桩无头公案,众卿家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