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兵部发往边关各镇的急件连夜上路,怀王令人将消息传给了吏部尚书许殷良,第二天早朝消息已经传开,但朝会没有要论,而是御前会议各部轮番询问开禁一事。
而与此同时,沈云卿与兵部火速赶往孟津县万料厂,提取有毒化学品与中和剂解药,详细列出了中毒症状与解毒措施,所需的解毒剂量,以及万一中毒没有解药,该怎么处理。
当天下午御前会议结束后,施君亦、桑劲川回到章台后就金戋寺开禁一事商量了许久,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得去找沈云卿。
“我看这样,还是桑大人你去见沈云卿,我去平阳郡府,你我二人分头行事。”
“那要是沈云卿问起币制该如何回应?”
“又是提币制又是开禁金戋寺,沈云卿这是不折腾咱们,他就不会消停。改币制得要财阀与钱庄首肯,现在金戋寺开禁,还是冲着财阀去,无论哪一样,其目的都是为了民间财力,而陛下现在要的就是民间财力,这不是明摆着要杀鸡取卵吗。”
“可沈云卿也同意开禁更多机器与匠术,咱们并不吃亏呀。”
桑劲川和施君亦的想法不太一样,桑劲川以前是盐铁司郎中,主管盐铁和管制物资这个口子,而施君亦是户部钱宝司郎中会计出身,所以两人的专业和思维立足点就不同。
桑劲川对权益置换有很深的认知,因为盐交易和流通,本质上是权益的置换,盐商从官府拿到盐引,用盐引换取食盐,而后拿去销售,由于盐的绝对管制和份额制度,要争取份额和名额配给,就得拿出足够的利益让官府做出让步。
铁也是,其他但凡是紧缺,而朝廷基本垄断的产品概莫能外。
沈云卿拿出金戋寺分红和技术生产资料、生产技术,用来换取民间财阀参股金戋寺,用民间的资本购买更多的设备开设工厂,本质上也是商品和技术的权益置换,所以桑劲川觉得并没失去属什么,相反户部是有利可图的。
但金戋寺开禁这个问题上,桑劲川仍然保留反对意见。
施君亦是钱宝司会计出身,他是铸币官员,他对权益置换没有系统性的认知和感受,因为账务的进出和利益的多少,会直接反映在账面上,这些都是看得到的利益,而且铸币涉及到权力和铸币税的问题。
而置换利益短期内看不到收益,而且按金戋寺和工部、孟津县的规模,资本总量将高达上亿,远远超出了户部财政和铸币的规模。确切的说,是施君亦跟不上潮流,严重的固步自封思维僵化。
所以金戋寺开禁,最直接的问题将是大量依附户部的资本流向金戋,最后户部被掏空。
二人就开禁与否迟迟无法统一意见,但仍按计划分头行动。
桑劲川当日请假,第二天马不停蹄去了孟津县,而施君亦下班后直奔平阳郡府,就金戋寺开禁与薛仲安商议。
“郡王,金戋寺开禁对朝廷并非全都有利,臣以为不开为好。”
“本王愿闻其详,弊端究竟在何处?”
“商贾者奸诈之徒,唯利是图之人,毫无信义可言,只要有利,就会趋之若鹜,若没有利,便弃之如粪土,毫无情义可言。
再者,朝廷与商贾分利,商贾也信不过朝廷,信不过朝廷,便不会为朝廷卖力,必然心存二志。
其三,自古以来,都由朝廷把控天下命脉,现在将朝廷命脉分于天下商贾,那日后这朝廷是商贾说了算,还是朝廷说了算。
以上三条无不是大弊大患,不可开此先例。”
施君亦说的三条,总结浓缩一下就是,资本逐利、官商经济和资本绑架政治。但岐帝国的户部,本质上已经被资本绑架,然后户部绑架朝廷,左右朝廷的经济政策。
施君亦无非是担心原本资本绑腿户部,户部是朝廷最大的权利和权力部门,如果发展成资本与皇帝勾结,女帝肯定会收拾户部,其次是站在读书人的立场,施君亦能接受资本绑架朝堂,但是接受不了资本绑架皇帝。
在农业文明体系下的王朝皇权政治,施君亦的这些担心确实是影响王朝兴衰的重要原因,但是沈云卿的出现和十年的发展,已经初步扭转了农耕体系的政治结构,同时利用银行机制,遏制了资本腐蚀政治的势头,并镇压了盐商、粮商势力的继续膨胀,为开辟商品经济和金融经济奠定了基础。
而商品经济、金融经济的根本,是高级成产力,合理的生产关系,以及适合的管理体系与认知理念,现在这些都以基本具备,甚至实施了多年,有了良好反应。
资本虽然像流水一样无孔不入,但只要用制度和政策引导约束起来,就能变成良性因素。
中国历代王朝的灭亡,除了君主昏庸、官僚腐败、政治野心以及天灾人祸,缺乏对民间资本的利用和管理机制,也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