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卿的突然而至让桑劲川大感意外,这还是户部密会第一次被别人闯入打断。
“本王突兀前来,打断诸位大人会商,实感抱歉,还望诸位见谅。”
“呵呵,想来海郡王冒昧前来,应该是有要紧事,郡王请坐。”
“多谢桑大人。”
待等沈云卿径自坐下,他继续说道:
“想必诸位大人连夜密商定是有要事商议,沈某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诸位大人正在商议的可是德诚钱庄员外雷修初收到巨额假钱之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桑劲川显然并没想到雷修初会这么快去找沈云卿。
“此事海郡王也知道了!”
“雷修初损失巨大,一旦雷修初的德诚钱庄出事,将殃及北方大片钱庄。年关将至,他过不了年,岂能不来找我。”
“原来如此。”桑劲川神色暗淡说了一句,情绪有些失落,随后继续说道:“雷修初一进一出损失钱款近三百万,已经严重影响京畿道各家钱庄年底会账,我等也正在商议此事如何善后。既然海郡王已经知晓,不知郡王有何良策可渡难关。”
“本王已经借钱给了雷修初,供他今年应急之用,但要解决问题,必须揪出假钱制造案犯与幕后真凶。几位大人都是户部制钱的前辈,此番假钱真假难辨,与真币几乎无异,可知问题出在何处。”
“出在钱母。”
钱宝司郎中李洋说道,与沈云卿不谋而合:
“果然如此,那这钱母是户部流出,还是民间私造?”
李洋没接话,但看得出来,很可能是户部流出的钱母。这时桑劲川说:
“海郡王精通匠术,应该知道任何铸造都需要范母,铸造铜钱需要大量钱母。”
“此理本王自然知晓,但要铸造如此众多假钱,也需要大量钱母,户部怎能流出这么多钱母。”
“是,但如果是钱母的母钱呢!”
“什么啊!钱母的钱母!”
铜钱铸造和多数铸造品还不太一样,铸造铜钱需要用到模具,也就钱母。但是制造钱母也需要模具,这就是钱母的母钱。
这是因为钱母需要经常与石膏、粘土结合,所以存在一定的磨损,哪怕是石膏、粘土,依然有细微的磨损,尤其是铸造文钱、钱这类小面额的钱币,一贯钱就是一千文,一亿贯就是一千亿文。
一个王朝几百年下来,发行的铜钱都是几十上百亿贯,铸造的文钱都是论万亿个来算。
就算是钻石做的磨具,在石膏里来来回回摩擦万亿次,尺寸也会磨损。
所以要保证钱母的精度,制造钱母也要有母钱。
这样一来,一枚原始的母钱,就能制造数以千万的子钱母,而一枚子钱母,就能制造数以千万的铜钱。
多个钱母会被专用的夹具排列成矩形方阵,同时压入石膏、粘土配方的泥胎中,然后合模具灌入铜合金。一个沙箱一次可以铸造几十几百枚文钱,每天投入工作的钱母多达成百千,而保证这些钱母和铜钱形制一致的前提,就是拥有唯一的母钱。
所以问题就来了,如果钱母流了出去,就好比中央银行的印钞板给了假币制造者,只要有工艺和原料,想怎么印钱就怎么印。
如果钱母数量多,流出一些问题还不大,但是母钱数量都按个计算,怎么可能流入民间。
“桑大人,若非监守自盗,母钱如何能流出户部进入民间!”
“监守自盗”四个字很是难听,桑劲川脸色不免沉了三分,他说:
“此番假钱使用的并非“天泰德宝”母钱,而是‘享合至宝’母钱。”
“享合至宝!”
“对,是享合年间的母钱,距今六十九年。”
“那母钱呢,不应该被销毁吗!”
“按说使用新母钱后,除保留两枚旧式母钱用于存档外,其余母钱应该销毁,但是享合母钱比较特殊,在仁圣帝时期发行天泰德宝之后,母钱被仁圣帝收入了内府,之后藏入了皇陵。所以,按说是不应该流入外世的。而仅剩的两枚母钱,现就在户部钱宝司,本官已经亲自看过。”
“也就是说,仁圣帝的陵寝被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