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户部尚书桑劲川,吏部尚书郭赟都不开口,其实是压根不思考。
这种丧权辱国的条件且不说都不好意思公开,条条都是伤及户部、吏部核心利益的条款,谁能答应割自己肉的条件。
女帝怒火上头,凤目透着吃人的厉色,这还是公孙芸惠登基二十九年来,头一次被一个根本不在身边的国家远涉重洋来威胁自己。
这世道真是变了,无仇无怨的上门勒索敲诈。
气氛沉寂了片刻,欧阳羽小心说道:
“陛下,从海郡王信中来看,似乎乌兹曼志在必得,若不答应条件,恐怕会有其他后手,这才是我朝需要担心的。”
“欧阳说的对,朕也怀疑乌兹曼新君不是脑子得了癔症,就是有其他雷霆手段。”
这时一旁周启说:
“母后,乌兹曼此来无理,只为勒索金钱利益,儿臣以为,这种利益小人应该加以提防。这世上不怕君子敲门,就怕小贼翻墙入室,越是小人,我等君子之国越是难防。”
“启儿说的不错,这等小人卑鄙手段甚多,不可不防。”
女帝其实不傻,乌兹曼远涉重洋而来,提出这种无礼非分要求,从理论上而言,乌兹曼是没有太多直接报复手段的,除非是攻入达尔翰地,但大不了就是不要了,又能怎么样。
可真要是较真,就是硬着头皮打一仗也无所谓。
因此乌兹曼从军事上威胁岐帝国的意义不大,大家现在武器上势均力敌,甚至岐帝国有绝对压倒性的新武器。
所以欧阳羽怀疑乌兹曼有武力之外的其他措施,能够让岐帝国难受,并付出代价。
尤其是信中提到的增加关税、过路税,甚至卡住罗娑出海通道,而岐帝国能够反制的措施只有禁止与乌兹曼贸易往来。
但这样一来,对岐帝国非常不利,因为岐帝国只有海上贸易通道四分之一的贸易节点,一旦双方开始贸易报复,岐帝国吃亏更大。
这时兵部尚书陆争说:
“陛下,乌兹曼会否遣使天弥诸国,挑唆天弥诸国与我朝作对,如此一来,阿瓦达提恐怕就难保了。
而且乌兹曼当年能把火器卖给忽喇,现在也能卖给天弥国,甚至不排除乌兹曼已经将火器卖给天弥。
如此一来,赛思马花与达忽哲在阿瓦达提将陷入被动,我朝可能要与天弥国在西域南地与阿瓦达提同时开战,绝对的不利。”
陆争的猜测迅速引起众人响应,林毅贤说:
“陛下,臣以为陆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乌兹曼也许不会与我朝正面开战,却不得不防其勾结天弥国,利用天弥国与我朝开战。天弥国幅员辽阔人力众多,一旦开战,我朝可能陷入远征泥潭得不偿失。
臣建议是否恢复活门步枪生产,尽速派遣一支火器兵马赶赴阿瓦达提与西域都护南地,以防不测。”
“哼!”女帝一怒之下右掌砸在桌上怒而起身说:“恶贼,安敢欺朕。”
这时礼部尚书陆芎说:
“陛下,臣以为乌兹曼定是料到我朝忙于巩固罗哈诺与阿瓦达提,无暇与其纠缠,故而趁此时刻落井下石威逼我朝。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尽量避免两国冲突,先将朝廷拳头攥紧,待等缓过气来,再与乌兹曼计较也不迟。”
“陆爱卿的意思是朝廷要让步?”女帝质问。
“呃,臣以为能不让步则不让步,但如果要换取大局平稳,不得不让步的话,恐怕也只能略作妥协。”
“臣反对!”吏部尚书郭赟反对道,立即又说:“乌兹曼不是忽喇,忽喇近在咫尺,我朝与忽喇贸易受到我朝全部控制,我朝即便不赚钱,但也不会亏。
但与乌兹曼交易,最近二十年来我朝越来越吃亏,此番提出诸多条件,无不是凿骨吸髓置我于死地的毒辣招数,一旦做出妥协,我朝将生内变,还请陛下明断。”
“郭大人所言极是,老臣也反对。”桑劲川附议,随即又说:“多年以来,我朝金银超出(逆差)渐多,无不是因为乌兹曼之贪婪所致。
如今乌兹曼以掺假金银企图欺世盗名,又是十恶不赦之罪,我朝若是一味退让,最终将殃及我朝江山社稷与百姓福祉,此事断不能妥协。”
今天的画风倒是前所未有的怪,户部、吏部难得这么爱国。
其实哪是爱国,而是现在的两部的盘面实在太大,乌兹曼的胃口实在太高,无论做出再小的妥协,最终都要损失一大块利益。
尤其是吏部受伤最明显,依附吏部的财阀的海上利益主要就在渤海、东海、黄海、东南沿海这一带,而到了广州和南海,主要是户部的地盘,这南海本就是开放之海,并不是户部一家独大。
而渤海、东海、黄海、东南沿海这一带,是吏部这些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垄断“内海”,虽然户部也在经营,但毕竟是自家人,好商量。
现在挤进来个外来和尚念歪经,还要分你的财富,这谁能答应。
所以这件事上吏部受伤最严重。
而礼部之所以觉得可以妥协,因为沈云卿一直都是以妥协换空间,最后反而还受益的。
同时沈云卿的态度其实已经很明确,他在搞新学,新学的本质就是讲科学,不信鬼神这一套,所以沈云卿铁定是不会让乌兹曼传教的。
吃准了这一点,那礼部就保住了自己的文化阵地,剩下的经济阵地自然可以用来做交易,反正损失的又不是自己,这是礼部知识分子的心态。
但是陆芎没想到,户部、吏部会有这么大的反弹。
现在思想文化不能妥协,经济不能妥协,军事上显然也不能妥协,这就把所有选项和退让余地给逼死了,那就只能做好强硬到底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