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永州的千家万户早已陷入沉睡,岭南都护府内议事厅的大门,才刚刚被打开。
半宿的军事会议终于结束,重甲加身的将军一个个龙行虎步地出门。
“这回先说好,明日我打头阵,你可别跟我抢。”副将陈时将胳膊挂在纪世耘肩上,嘿嘿笑道。
“成啊,反正第一仗也没什么打头,大家彼此探探虚实罢了。”纪世耘摇头晃脑说道,“白便宜你小子了。”
陈时也不恼:“话说回来,南疆那帮孙子龟得很,尽会背地里使阴招,咱要想把他们逼到明面儿上,可不容易。”
“这会儿不就体现你骂战的本事了吗?”纪世耘笑道,“管他阿什么牧的,保管被你骂得那什么,头发往天上长!”
什么玩意?
好在陈时知道他的意思是“怒发冲冠”。
说起骂战陈时倒是很骄傲的,想当年,要不是他把杨兴骂得羞愤难当终于咬牙开城迎战,泗水城只怕还攻不下来;拿不下泗水,他们白狼军受牵制不说,连累着益州百姓还要多受几个月离乱的苦。
正如苏凌远方才在会上说的那样,如今棘手的是,他们面对的是游击战,能不能抓到滑不溜秋的游击队还难说。
若是潜进了随云山,地势复杂,他们的骑兵施展不开,还要防止卫城占着云江天险给他们背后捅刀。
而根据探骑营军报,苏勒牧和阿苏纳提已经在卫城碰头,北六城兵马正在向卫城汇聚。这样看来,即便除去了游击队,两国之间的交战仍然不可避免。
镇南关外尚有属于明齐的部分领土,还有一部分守着故土不肯内迁的百姓。苏凌远一方面派人去游说百姓让他们赶紧离开,一方面不得不开始考虑推进战线。
只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要先攻下卫城,或者在平原之上建立防线。
这两种方案显然都很难。
等到了朝廷大军又知道领军的是梁王苏凌远的百姓愈发地固执,坚信帝国强大的军力能够保住自己的家园。梁王帐下知名说客莫非废了三寸不烂之舌,三天下来也只劝动了五六户人家。
不过这倒还有个原因在。
镇南关外一共三个村落,都有千户人家,本是几百年前大魏分裂时为逃避灾祸走投无路才出了镇南关的。那时南疆式微,也无力管辖,这三个村落便在镇南关外生了根。
虽然国土还是明齐的国土,但这三个村落与南疆人时有通婚,生下许多棕眼高鼻的混血儿,镇南关内的百姓便开始以“夷”呼之。尤其是镇南关局势吃紧之后,内迁的百姓只要露出异类的容貌,就会被当地人集体驱赶。
梁王苏凌远不免十分头疼。
当然对于他来说,还有更深的原因。
就他个人而言,他并不想打南疆。纵然他也厌恶这没完没了的挑衅,恨不得即刻杀进南疆首都月城,但他不得不考虑更多。
黄金甲、尸兵,这些普通士兵就连纪世耘陈时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潜藏在暗处,时刻威胁着他们的安全。白狼军虽是常胜之师,但到底都是血肉之躯,他不能拿他们的性命冒险。
何况南六城,尤其是其中的宛城,还肩负着整片九州大陆的海防任务。南海诸国妄图入侵九州多年,是宛城人民用生命筑起了长长的海防线,才让明齐国土安定,南方几个大洲的港口能够正常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