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顷刻间将来不及寻到避雨之处的人浇了个透。
平安把阿娘编的帽子护在怀里,缩着头弓着腰冲了回来,掀开竹帘,带进来一阵寒气。
朝氏连忙放下手中针线,拿起手边的布巾,小步快走过去,嗔怒道:“给你的帽子不戴,巴巴地护着做什么!”她一点点给儿子把头发绞干,“可别冻着。”
平安摇头晃脑地,献宝似的把她一针一线绣出的帽子递给她。
朝氏绷紧的唇角忍不住咧开一丝笑容,戳了戳儿子的脑壳,“下回长点记性。”
平安嘿嘿地应下,问:“姐姐起床了没有?”
“她啊,没呢。”朝氏走到里屋去拿了身干净衣服出来,“你先把衣服换上。”
“哦。”平安闷闷地应了一声,自己拿着衣服去房间里换了。他已经八岁,是大孩子了,不再好意思在阿娘面前换衣服。
朝氏看透儿子那点小心思,淡淡笑了笑,摇了摇头。却听楼上一阵细碎的声响,接着便是女孩子欢快地步伐噔噔噔踩着木楼梯下来,小鸟一样飞到了朝氏怀里,甜甜地叫道:“阿娘!”
刚梳的包包头被她蹭得一片凌乱。
朝氏抱着她亲昵了一会儿,小孩子又蹦起来奔着哥哥的房间去了。
房间里传来孩童的欢笑,朝氏笑着摇头,又低头专注于针线。
暴雨声中,天色又暗沉下去,有几分夜的味道。朝氏素来节省,屋子里只有四角和矮桌上点了细芯子的油灯,光线不明朗,却暖黄得温馨。
这时楼梯上才又传来脚步声。
鸦青色的半身裙缓缓曳动,露出一截细长的小腿。白皙的玉足包裹在浅口的软底绣鞋中,只让楼梯发出极轻的声音。随着少女的走动,裙身在黯淡的光线下流转出淡淡的波纹,衬托出她初醒的慵懒。星子般明亮的眸子微阖,纤长如翅的羽睫微垂,压下一片不合年纪的沉稳,这本不适合少年人的沉闷颜色便显出格外的清冷来。
朝氏看向叶臻,笑道:“寒寒起了。”
叶臻倚在楼梯口,用几分调皮娇憨的语调说道:“这种天气最适合睡觉了。姑姑家里的被子又那么暖和,我真不想起来。”她说话间状似无意地看过四周,并不见任何异样。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朝氏看不到的暗影里划过瞬间的冷芒,复又问道,“这雨是半夜里下的?”
朝氏说:“早上刚下的呢。说来也怪,昨儿半夜月亮可是又大又圆,怎么看今儿都是个好天气。不过这山里二月的天气,可不说变就变吗?”
听她这么说,叶臻就知道昨晚的潜入的尸兵没有惊动朝氏一家了。心中舒了口气,叶臻才真正放下心来,走到矮桌边坐下,倒了碗清茶捧着暖手,一边满脸期待地问朝氏:“姑姑炖着什么呢?好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