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东京汴梁城东龙亭楼外,一夜间搭起一座擂台,一根碗口粗的木桩立在中央,上悬“比武夺帅”,字迹醒目,一大早便引来无数围观百姓。
擂台外张贴皇榜,上书:“皇恩浩荡,今在此设擂,凡打擂成功者,不论出身,皆可入朝受封,官拜讨逆先锋一职。”
这官位看上去有名无实,但是皇上亲封,足以说明其重要。
如此一步登天的好事,引得京城一片轰动。这开封乃大宋国都,天下脚下,能人辈出,卧虎藏龙,不少江湖高手跃跃欲试。可一打听守擂之人,登时如泄气皮球,没了兴趣。
这守擂之人可是当朝国丈之子,皇上小舅子潘豹,但凡有些眼力见的都知道,这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再有,上官飞仗着自己爹是武林盟主,暗暗下了指示,在京城中的武林中人不得打擂,不仅如此,他还亲自安排一些“高手”上台比武,然后佯败,替潘豹立威。有了官场和武林的两方相助,这个先锋大将就是他囊中之物。
潘仁美昨日在朝替他儿子争夺先锋一职,还让皇帝赵光义下旨,在朝文武百官的公子亲戚一律不得打擂,这可让那些武官大人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怪自己,谁让他们不争取,反倒是让潘仁美捡了便宜。好在八王赵德芳机智,想出这打擂的方式。既然自家儿子不能去,便让军中武艺高强的将士前去,一来挫其嚣张气焰,二来可将先锋大将揽入手中。
龙亭楼也因此生意火爆,二楼靠路边的位置千金难买,有市无价,掌柜为人精灵,当即想出价高者得的主意,第一日这二楼“雅座”一间最高已过三千,可把掌柜乐坏了,恨不得将酒楼再加高一层。
一连六天,这龙亭楼一直是整个京城最繁华一段。更为乐道的是,潘豹六天下来,挫败高手无数,这可让潘仁美笑得合不拢嘴。
要说潘豹,天生神力,本身就是练武的好料子,一身铁布衫功夫,刀枪不入,而且还会移穴挪位的功夫,更是难得。虽有上官飞相助,但凭他本事,也当得擂主之位。
而那些军中将士,虽身经百战,但要论武功,可不是他对手。而且潘豹有意立威,对军中将士均下狠手,非伤既死,仅仅六天,就有四人死在他的拳头之下。台下好些人都看不过去,但都畏惧潘家权势,敢怒不敢言。谁让这是擂台呢,生死有命。
不知不觉已是第七天了,这天潘仁美亲自跟去,在龙亭楼最好的位置入座,想亲眼看着儿子威震京城,拿下这讨逆先锋。
他缓缓端起酒杯,道:“儿啊,今日是最后一日了,出手要知分寸,不能让外人说我潘家为夺官,不择手段,懂吗?”潘仁美也知他手上有几天人命,可为了以后更方便接手大军,避免流血是必要的。
潘豹捏了捏拳头,道:“爹,这可是擂台,生死有命,可由不得我。”他连胜六日,败在他手下的少说有二十来人,心里得意忘形,已经飘飘荡荡,自恃京城无敌了。
潘仁美脸色忽沉,低声喝斥道:“混账,怎不知分寸?若你手上人命多,即便是得了先锋,又如何服众。想要服众,就得先收人心,懂吗?”
潘豹将头一扭,显然是不服气。潘仁美怒道:“为父说的,记清楚了吗?”
他虽鲁莽冲动,但心里畏惧这个父亲,不甘心地“哦”了一声,便下去打擂了。
一个上午过去,又有几个人败在潘豹手里,离结束还有半日,他洋洋得意地去龙亭楼吃饱喝足,再来守擂。
围观的好汉百姓见这个膀大腰圆的潘豹立在中央,眼睛瞪得如铜铃,杀气腾腾,犹如恶魔降临,让人胆寒。潘豹在午饭时高兴,喝了几碗酒,此刻酒气上头,脸红如赤,更加可怕。
“都说京城是天子脚下,藏龙卧虎,本少爷已经守擂六日,竟无人能打,依我看,都是些江湖鼠辈,言过其实。”他酒气上头,大放厥词,惹得台下一些好汉是咬牙跺脚,恨不得上前去教训一下。可上官飞有言在先,不得上场比武,就只能连声叹气,双拳紧握。
“休要张狂。”忽然有一男子飞身上台,引来一片叫好。潘豹心里大喜,终于是有人肯出头了,微微打量,年纪三十左右,身材修长,手握大刀,脚上是虎头官鞋,他挑眉道:“来着何人。”
“代州军都钟里!”那男子声音低沉。
“代州?”潘豹一寻思,眉头紧皱,怒道:“杨家的人。来得好,我早就想见识杨家军的厉害了。”
“潘豹,这台上打擂,点到即止,可你却痛下杀手,四人毙命,重伤人不计其数,若你这样的人得了先锋,岂不是天理不公。”
潘豹冷笑道:“胜者为王,擂台上生死有命,可就怪不得我。”他捏了捏拳头,道:“废话少说,我得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说罢右拳呼地一声,打了过去。
他这拳头可不容小觑,这几日不知多少人败在他拳头之下,钟里尚未将刀拔出,拳头就扑到身前。他惊骇之余,急忙抽刀。嘭地一声,他刀拔至一半,对手拳头已经打来,无奈下将刀身抵挡。
钟里心里暗惊,难怪他能守擂多日,确实有实力。他被震得气血翻腾,双足急忙向左迈出,抢出三步,顺势拔出大刀,往潘豹左侧砍去。
“好轻功!”台下一些江湖人士纷纷高呼,心想难得军营中能有武功高强之辈,不禁为他加油打气,教训一下这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
潘豹虽是一惊,但他反应极快,回身右臂一送,打在刀身上。大刀受到如此力道,竟弯了几分。
众人见台上拳劲重重,大刀狂舞,登时不禁喝彩,这可能是开擂以来最精彩的一场了。但见潘豹拳如重炮,劲力寸发,这拳头尚在三尺之外,倏忽一下便送到跟前,若不是那钟里轻功了得,只怕早就如之前挑战的人那般,被一拳打得受伤吐血。
“贤侄,你怎么看?”见儿子久不能胜,潘仁美有些担忧。
上官飞从龙亭楼二楼朝下一看,笑道:“大人放心,此人武功虽不错,但决计不是衙内的对手。”
正说话间,人群中一阵惊呼,原来是潘豹一拳落空,钟里趁他难以收势之余,游移到他身后,挥刀劈向他后颈。这一刀下去,潘豹可登时头身分离,当场毙命。但钟里却想,“此人乃潘仁美儿子,若杀了他,岂不是得罪潘家,到时候连累杨家就不好了。”想到这里,手腕一转,以刀背拍向潘豹后脑,这一击虽不致命,但能让人昏厥。
台下观众就等着这一幕,可没想到当地一声,大刀拍在潘豹后脑上如撞金石,钟里先是惊讶,随后被潘豹那粗壮的右臂锁住咽喉。
“怎么……怎么可能?”钟里惊骇无比,但不知潘豹这铁布衫刀枪不入,一运功,后脑登时如铁。他桀桀一笑,左拳重重打在钟里小腹上,后者惨叫一声,只觉得小腹剧痛,脑袋空空,大刀也落在地上。
“没想到吧。”潘豹双眼通红,狂笑道:“本少爷的铁布衫已经无敌,刀枪不入。”他知道潘、杨两家因雁门关一事有所嫌隙,故而将怒气都归在钟里身上。
潘豹暗暗加力,钟里喉咙呜呜直吟,但又说不出话,双手搭在潘豹右手上,可无力挣脱,双脚悬空挣扎。潘豹本想杀人,但又记得父亲叮嘱,心想:“即使不杀他,也不能这般轻易饶他。”他眼珠一转,左拳连送,打在钟里小腹上,口中呜呜直响,这潘豹手段残暴,旁人都不忍直视。
钟里连遭数拳,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四肢无力垂下,以没有抵挡能力。但潘豹还不肯放手,左手朝他手腕抓去,只听骨头咔咔一声响,钟里惨叫声不绝。旁人纷纷闭眼侧头,这断人手臂的行径,实在看不下去。
又是一声惨叫,众人抬头一瞧,只见钟里另一只手骨头也断了,登时心惊肉跳,有人提着胆子喊道:“三少爷,这人已败了,您就高抬贵手了吧。”
潘豹一听有人求情,寻声看去,冷冷道:“这是擂台,怕死就不要上来,既然来了,就要有这个觉悟。”
“三少爷,此人已经输了,就大发慈悲,放过他吧。”
潘豹狂笑道:“输了?擂台之上,落台者输,如今他仍在台上,又怎会是输。”
众人听他诡辩,是又怒又恨,心想这人年纪不大,心肠也忒毒了,这几天已经打死几个人了,现在又以如此残暴的手段对付一个毫无抵抗力的人,要不是因为皇上下旨摆的擂台,不少人都顾不上规矩冲上去救人了。
潘豹一瞧他晕死过去,狠劲涌入心头,伸手朝他左脚而去。旁人纷纷惊呼,双手已断,难道他还要断人双脚?有些女子都不禁捂住双眼,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