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像是丢了魂的中国兵在山林间行尸走肉般的游荡。
小吴受了伤,状态并不是很好,可能是失血有点多,嘴唇发白,冻得直哆嗦。但这会他不用人背着了,自己一瘸一拐倒是能走路。
张茂才抱怨道:“歪脖树!歪脖树!这地方哪儿有什么别致的歪脖树?我看这破林子里哪棵树都他娘的一个样子。”一边抱怨,一边狠狠地踹了一脚身边的树,树上积雪和冰溜子纷纷落下。
‘大拖油瓶’说道:“这地方到处都是树丛和歪脖子树,我们找不到那条路的。
班长眉头紧锁,没有说话,但能看出来他比我们更着急,我们这样在山上钻来钻去也不是个事儿。
赵德树声音低沉,跟班长说道:“班长,我相信老乡说的路应该是有的。”
班长点了点头,不做声。
尽管我们处境并不好,但是班长还是带着我们将老乡说的地方再一次寻找了一遍。
终于,我们在山壁的一侧,几处极为隐蔽的荒草丛后面,发现了老乡章德泰说的那条‘所谓的路’。同时也找到了那颗‘别致’的歪脖子树,我反正是没发现这棵树有什么别致的,和其他的树完全没有区别。
说是路,但其实一入眼就是一处深渊,近乎垂直的悬崖看不到底。我试着扔了块石头下去,心数十六声之后才听到从山崖下面传上来的石头落地的撞击声,声音小的几不可闻。听到声音后的我们都一愣,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好看。
好深!
几块覆盖着积雪的石头从山壁上凸起,隐藏在干枯的荒草和灌木丛中。我们能看到的除了深不见底的悬崖,就只有眼前七八块凸起的青色石头。说是凸起,但甚至容不下人双脚站立。
几块青石之下的情况被岩壁上的荒草掩盖住,但是隐约能看到几根打在石头缝里的木桩。那应该就是老乡章德泰所说,前人打下来的桩子,可以踩着这些木桩子下到山崖底下。
崔岩算是我们当中对于攀爬山壁最有经验的人,于是只身一人先下去探路。我们在他腰上缠了两道绳索,班长慢慢将绳子往下放。但是,他也只是我们八个人当中最有经验的人而已。
臭不要脸的望着脚下几乎垂直的悬崖岩壁,吞了吞口水,艰难说道:“乖乖……我们……该不是要从这儿下去吧?”
我看了一眼那深渊,有些发昏,腿有点软。我看不得这种悬崖,太可怕了。
班长脸上出现了犹豫的神情,这个决定很难下,但还是说道:“先等崔岩上来吧!”
张茂才声音有些颤抖的说:“这要是踩空了,怕不是要粉身碎骨……”
臭不要脸的笑着对张茂才说:“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嘛。你想一想,脑壳崩裂,青青白白都出来了。”
张茂才听到这话身上一颤,嘴紧紧抿了起来。
赵德树抬腿踹臭不要脸的,被他闪身躲开,嘿嘿直笑 。
一点都不好笑,我们没人笑得出来,我双腿还在打颤。
臭不要脸的自己腿也抖,他自己也害怕。
等了良久,悬崖下面传来敲击山壁的声音,一长两短。我和赵德树帮着班长,将崔岩从山崖下面拽了上来。
崔岩上来后说那下面有木桩子可以踩着,一直通到山崖底下。那些木桩子有些已经被腐蚀和风化,有些松动,但是还能走。山底下有很多大石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峡谷,不知道通向哪里,但是应该能走。峡谷底下有一处避风的地方,可以让我们晚上休息。
崔岩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时间不等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怕是再有一两个小时就会全部黑下来,到那个时候就算想走我们也没法下去。美国人的飞机不停从我们头顶上飞过,我们企图搞清楚美国人的防线部署,而美国人更想搞清楚中国人的进攻部署。
天空氤氲着,阴云密布,怕是晚上会下一场大雪。如果我们还待在这里,刺骨的山风夜里能将我们撕扯成碎片。
片刻之后,班长还是下了决定:下!
怕胶鞋打滑,我们用布条将脚包住,这样踩在积雪的石头和木桩子上就不会滑了。
班长和崔岩走最前头,张茂才将赵德树的机枪用绳子固定在自己背后,跟在崔岩后面。赵德树和我保护着小吴和‘大拖油瓶’,在他们腰上绑上绳子,另一端系在我们腰上。一行八个人,用长绳绑成一串。我突然理解一个词儿:一根绳上的蚂蚱。
我提出让‘大拖油瓶’把背后的大铁箱子交给我背,但被他坚定拒绝,他说他要和铁箱子同命。
我指了指他腰上的绳子说:“你和我们同命!”
但‘大拖油瓶’还是拒绝,我也就不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