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通判告病假,半个月养腿伤,赵知州准了。不准也得准,要不然吴之筱就摔在他脚下,抱着他的大腿让他把她给拖进州衙里,场面会很难看的。
吴之筱的府邸内,廊下,熬药的陶罐里散发出浓郁的药味,苦得屋里的吴之筱深深皱眉。
“我就说不要去爬山,不要去爬山,好好的一个人,摔成这样子……”坠珠将大夫请出府门外回来时,口中一直嘟哝着这句话,“那日我就不该让你们去的,幸好是三娘子摔了,若是二娘子摔了,还不知是怎样呢!”
说话时,她已进了屋内,责怪地看了一眼矮桌前坐着的吴之筱,上前去盯着她的双腿,红红的血都洇出裤腿外了,看着触目惊心,越看越气,说道:“三娘子,你这下好了,走不动了,也用不着去州衙了,倒能偷得几天的懒。”
吴之筱冲她笑笑,点头道:“坠珠所言在理。”拢了拢身上披着的青色对襟披风,喝了一盏淡淡的温水,最近几日因要吃药,什么糕点什么蜜渍果茶都不能碰,嘴里都淡出鸟味来了。
“坠珠,我知道你着急,但这是意外,谁也不能提前知道的。”阿姊从屋外款款走进来,手里端着一小碗汤药,说道:“九月九那日那么多人去爬山,别人也有摔的,还有比阿筱摔得更严重的,很寻常的事,被你说得像是天塌了一般。”
“二娘子若不说这句,婢子倒还忘了。”坠珠冷哼一声,气急道:“九月九那日去爬山的人里,也有赵知州吧?赵知州明明伸个手就能把三娘子给扶住的,他倒好,侧身一让,就让三娘子给摔了下去,也不知按的什么心?现在我们三娘子摔了,去不了州衙,他就能在州衙里一人独大,作威作福了,真是好深的心计。”
吴之筱摇头,道:“他不至于耍这种小孩子手段。”
九月九那日,爬山登高的人不只有吴之筱,还有州衙里的衙役和捕快,临州主薄也去了,当然赵知州与工部的人也不免俗,全都身佩茱萸,脚着登高硬底靴,往城东的临山上去了。
因临山是最早能看到日出的山。
人多则难免有碰撞,吴之筱本来走得好好的,手里抓着小毛驴牵绳,路上恰好碰着上官慕清,便与他闲谈了几句,一路上有说有笑。不料自己的小毛炉被身后一只不知是谁的小毛驴舔了舔屁股,可能这对于毛驴来说是奇耻大辱吧,吴之筱的小毛驴又是个有脾性的,当场就撅蹄子,把身后那只小毛驴给撂倒。
这一撅,顺带把牵着毛驴绳的吴之筱给撂倒了,当她趔趄摔倒下山坡时,还和自己的小毛驴对视了一眼。
“小毛驴,你认真的吗?”
小毛驴:“我只是一只小毛驴,哪里有脑子考虑这么多?你身为一个人,理应知道早早松开牵绳的。”
“没脑子的小毛驴很惨的。”
小毛驴:“那下次我注意点儿!”
“还下次?驴肉铜锅挺好吃的,回去我就把你给切片下锅!”
她顺道还扫了侧身一让的赵泠——她预料到赵泠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去扶她,只是没预料到他会侧身让开,让她往下摔的路更畅通无阻。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我都摔了你居然也不扶一下!”
赵泠:“你都认真地与上官慕清谈情说爱了,我当然也得认真地无视你。”
“不扶也就算了,我摔你身上怎么了?你退后半步是什么意思?”
赵泠:“怕你弄脏了我的衣袍,你知道我这人很爱干净的。”
“我日!这笔账本官记下了,日后再找你算账……啊!疼!”
“疼疼疼!坠珠你换药的时候能不能轻点儿啊?”吴之筱扶着自己的腿,口中倒吸凉气,忍着痛道:“今晚我一定要吃驴肉铜锅!一定!”
“得了吧你,少折腾些,吃着药呢,吃什么驴肉铜锅?也不怕冲了这汤药。”阿姊将药碗端到她手上,让她赶紧把药给喝了,说道:“听闻你腿伤了,这几日来了几个探望的人,你又不能乱走动,也不能请人入内院里来,我都招待她们用了饭喝了茶,便让她们各自回家去了。”看了一眼吴之筱眼底那深藏的期待,阿姊苦笑着摇头道:“赵知州没来。”
“我又没期待他会来。”吴之筱嘴硬着,说道:“这几天,阿姊辛苦了。”
阿姊看了看她的腿,心疼道:“你的腿跟着你才辛苦,不是坠入溶洞就是摔下山坡,再这样下去,你这腿只怕是要撂担子不干了。”
“它不敢。”
才说完这话,吴之筱的小腿腹就猛地抽疼起来,她忙抚着小腿腹,安抚道:“得得得,到底是我错了,下次我当心些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