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谢余真跟他却没可比性——笛子给他捣鼓了一整天,那口气都憋在笛孔里出不来,无论他怎么拼命吹,憋红了脸到最后吹出的,都是粗重的长音,还是很快断气那种。
谢禅回忆起往事,突然就想不明白了,如若谢余真跟任清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任清冉是乐律大家,怎么那兔崽子却跟块废柴似的?
他还是打心底觉得,谢余真那小畜生跟任清冉半点不搭调——不过想想,他俩谁是温近思听起来都很糟心。
一路上谢禅跟谢流玉商量好了,碍于府衙的事务太多,怕没有人善后,谢流玉就继续留在这里等谢禅的消息,顺便避一避风头。
他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谢流玉没法拒绝就答应了。
但其实谢禅只是不想因为谢家的事把谢流玉连累进来,毕竟还是那句话,谢流玉并非真的姓谢,索性谢流玉也没拒绝。
到家的时候,温昱挂在他身上还没醒,好在巫觋没追上来,谢禅虽然已经没了那份不适感,心口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不需要人照顾,但他依旧不会驾车,谢流玉只好去找了徐伯来帮忙。
趁徐伯去收拾东西,谢流玉回来看着谢禅这废物点心这不会那不会,忍不住叨叨了一句,“可怜见的,没了我你可怎么办?”
谢禅哼道:“世间没了你,万物还不长了?滚蛋。”
谢流玉贫嘴道:“别小瞧,都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没了一,连二都生不出来,更别提万物了。”
谢禅:“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谢流玉忽然稍作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然后开口道:“子婴,这次谢家出事,你心里应该有底了吧?”
谢禅挑眉看着他,不语。
谢流玉道:“换个说法,子婴,你信不信丞相?”
谢禅能猜到他突然这么说的用意,并没有过多惊讶,只是道:“你想说什么?长话短说,我要走了。”
谢流玉则道:“子婴,丞相是你爹,无论如何,你得信他,还有当年的事你是不是还在怨他?”
谢禅有些敷衍地摇头道:“我信,但没有用,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想告诉我他有苦衷,迫不得已才赶我走的?好,你说,我听着。”
谢流玉真想一巴掌拍死他,但还是强行忍住了,咬牙哼道:“那我说了,你给我听到心里去!”
谢禅则异常温和了口气,“嗯。”
谢流玉琢磨了一会,开口道:“丞相一直以为,只要离开了丞相府和孔名,你就会有机会去做你想做的事,他一心希望你放开手脚,但又担心你在外面会过得不好,或再受人欺负——直到那年朝堂动荡,有了这个契机。”
谢禅彻底收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也正色了好多。
谢流玉道:“子婴,你当年猜得很对,那些官员的确是奸臣贼子,丞相跟他们在书房里商讨的,也的确是谋逆之事,但是你更猜对了一点——丞相绝不可能做出半分对不住齐方的事。”
这点倒是已经清楚了,文帝万千思虑后选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行谋逆之事?
谢文诚果然不负文帝所望,十多年来一直尽他最大的努力稳住朝局,只是没人会想到他会用背负骂名的方式。
而且确实是这样,以忠臣的名义的话,很多事都不大好办,而顶了毒瘤的骂名就不一定了,左右无所忌惮,想动手清君侧就直接动手,最多顶个骂名,换来的却是家国安定。
其实谢文诚的做法本质上跟任清冉没什么区别,都是家国安定而已,真要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死在任清冉计谋下的郸越羌族人太多。但战场上都是会死人的呀,这是常理,他不明白,为什么谢文诚就是容不下呢?
谢流玉道:“丞相一早就清楚咱们齐方奸佞者众多,当今圣上未必会向着那些年事已高的忠义之臣,他是一开始就打算背负奸臣的骂名了,所以那只是他设的一个局而已。外面那些人都说丞相仗势杀了很多官员,但他们从没考虑过那些官员是否在其位谋其职,你呢,你有没有想过?”
谢禅不在乎道:“有几个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有几个明面上是好官,我还是那句话,我信他,但没有用。”
谢流玉顿了顿,没说别的,只是继续道:“反正丞相这些年利用势力铲除了不少所谓的‘清官’,还故意跟那些权重的奸臣走在一起,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贼子谋逆,他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圣上早就视丞相是毒瘤,从一开始就在不断找人查抓他的把柄,哪怕一个小小的错误也不肯放过。”
“三年前丞相之所以紧急召那些朝臣商讨,就是因为圣上掌握了他不少无中生有的罪证,正好那些人也巴不得有什么动作,他怕有一天来不及替齐方收拾那些杂草,所以一早就做了准备。子婴,丞相选择逼走你,在你离开后又给了陈姨休书,完全是迫不得已的,他只是怕圣上会诛连谢家。”
谢禅唇畔的笑意已经消失了,他淡淡道:“那你一早怎么不说?还有,这件事他当初又为何不跟我商讨过再作决定?”
谢流玉哼了一声,道:“就你这臭小子?当初丞相要是跟你说圣上打算动他了,跟他待在一起会有危险,让你走你会走吗?倒不如给你机会让你放开手脚,毫无顾忌去做你想做的,这样岂不是更好?”
谢禅眼睛里有些动容,嘴唇也有些颤抖,他沉思了一会后,揉揉微疼的太阳穴道:“那余真呢,他怎么不让余真走?流玉,你别猜我心思,没准我真的会离开,他的话从来不会空穴来风,你以为我不懂?我还没那么傻。”
谢流玉又想说什么,谢禅唤了一声匆匆出府的徐伯,回头道:“好了我要回长安了,府衙不能没有人在,你找个地方避一避,我不日就回了,记得别让巫觋找到你。”他想起什么来,忙又看向谢流玉道:“不对,你方才是不是说,我爹给我娘休书了!?”
谢流玉:“……啊!怎么了?”
谢禅哼道:“没事。”
“……”
然而看他那大逆不道的神情,大有要回长安揍谢文诚一顿的意思。
谢流玉有点无言以对,只好多嘴了一句,“臭小子,那个陆公子他……”
谢禅的动作一顿,“陆公子?你说的谁?”
谢流玉道:“陆岳。”
谢禅皱眉道:“他怎么了?”
谢流玉却只是哼道:“你小子记得去看看他。”
谢禅觉得有点莫名其妙,陆岳这个人毕竟是他珍惜的朋友,他回长安自然会去看的,何必这小子废话?
谢流玉却道:“反正人不能忘恩负义,你去看看他,我话废完了。你滚吧。”
谢禅刚想问“你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听了他最后一句,出口的时候硬是成了,“滚就滚,你真是嘴里没一句好话!”
入春的夜风中还遗留着寒风的萧瑟,显得格外的冷,马车的车帘被冷风掀得阵阵翻飞,一地尘沙漫天而起。
这回谢流玉没再说什么,目送他们的马车消失在深夜尽头,才转身回府。喜欢不慕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慕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