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沈长生与杨志华都是刑部侍郎一派,也属于房止善的人,如果动这一派的人,而且大动,那么得拉拢另一派——即使一时打破平衡,也只能暂时打破了。
否则,另一派未必愿意为她冲锋陷阵。
刑部侍郎没有马上回家,而是悄悄去见脸色好了许多的房止善,汇报自己此行的举动以及方才在御书房的奏对。
房止善听了,问道:“没有发现另一队人马么?”
皇上那么聪明,且深谋远虑,不可能只派刑部侍郎一行人前往利州的,怎么说,也会派遣心腹,暗中查证,一方面了解真相,一方面试探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摇了摇头:“并不曾发现。”说完见房止善不置可否,便说道,“老朽也担心另有一批人,故去到之后,日日奔走,且多留了十日,可以确保无人。”
房止善听了,默然。
他觉得,这不是当今皇上的作风。
刑部侍郎说道:“皇上为一介女流,且初登大宝,需要忙的事务极多,一时顾不到也是有的。”
房止善听了,想到刑部如今修建的新牢房,略有些动摇。
或许,皇上她是真的太忙,所以顾不上一个告御状的。
就他所知,她最近一直在为国库虚空而烦恼。
次日早朝时,商议了国家大事,萧遥便宣江秀儿,嘴上则对百官解释道:
“一个月前,民女江秀儿进京告御状,当时朕使吏部派人前去查证,如今,前往查证的吏部侍郎已然平安归来,且带来了账册。如今,正好了结了此事。”
百官顿时都来了兴趣。
萧遥打量了百官的神色,看不出房止善到底是属于哪一派的。
不过不用急,稍后便可以知道了。
江秀儿很快被带到。
养了一个月,她的皮肤白皙了一些,脸颊也多了些肉,衣服是干净的,可看得出清秀模样。
或许是历经坎坷,她面上的轮廓虽然清秀柔和,但眉眼中,多了几分刚毅与英气。
萧遥想起这一个月来,多次请人相自己相询,是否已查证清楚的女子,便不再拖延,看向身旁的大太监。
大太监再次宣读了江秀儿状告一事,然后询问江秀儿:“民女江秀儿,此状纸是否为你所有,所说是否属实?”
江秀儿不住地点头:“是民女带来的状纸,所说一概属实。民女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如有一句假话,天诛地灭!”
萧遥点点头,看向刑部侍郎:“郑卿,你来说说,你查证之结果。”
刑部侍郎上前一步,朗声将自己查证到的一一说来,当中数度被气愤的江秀儿打断,可他还是坚持说完了,并在最后指出证据以呈到皇帝跟前。
说完了,这才看向江秀儿:“这位姑娘,据老朽带人亲自查证,利州县令沈长生表面上的确霸占你江家田地,但实际上,沈长生亦是受人蒙骗。”
江秀儿愤怒地叫道:“你撒谎,你受了沈长生的钱,故意帮沈长生说话!你为虎作伥,你不得好死!”
她历经亲人死亡,家破人亡之际,心里头唯一的奢望,便是通过皇帝找回公道,可是如今代表皇帝的刑部侍郎却带回了沈长生虽有罪,但罪不至死的消息,她几乎崩溃了。
江秀儿对着刑部侍郎大吼过后,又看向萧遥:“皇上,他撒谎,他骗人,请你不要信他!皇上,这世上只有你能帮我了,同为女子,求你帮帮我!”
说完不住地磕头,把脑袋磕得砰砰响。
萧遥忙向大太监使了个眼色。
大太监连忙去将江秀儿扶了起来。
萧遥同情地叹了口气,这才看向刑部侍郎,问道:“郑卿,民女江秀儿如此激动,你查到的的确属实么?”
刑部侍郎忙上前:“臣以查到的事实说话,并未添油加醋,亦不曾削减粉饰。”
江秀儿又大声叫道:“你撒谎,你骗人!”
大太监见了,连忙示意她不要说话。
江秀儿只得闭上嘴,一脸焦急地看向萧遥,希望萧遥明察秋毫。
萧遥摆摆手,对刑部侍郎道:“朕当然不是怀疑郑卿,朕只是担心,郑卿叫人蒙骗了。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远道而来,查证一个当地县令,难免会叫人蒙骗的。”
江秀儿马上将希冀的目光看向刑部侍郎。
刑部侍郎忙说道:“臣亦担心叫人蒙骗了,故甫一去到,并未亮出身份,而是暗中茶坊,直到查得差不多了,这才与当地县令沈长生接触。”
刑部尚书瞥了刑部侍郎一眼,心中不住地冷笑。
蠢货!
萧遥点点头:“原来如此,辛苦郑卿了。”
江秀儿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遥,身体却不住地发抖,随即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就连皇帝也不信她,她还能指望谁呢?
她一家四口的性命,怕是永远讨不回公道了。
刑部侍郎拱手道:“为皇上排忧解难,是臣子的职责,何敢言辛苦?”
萧遥微微颔首,目光渐渐变冷,森然道:“我料你也没有脸与朕说辛苦!”
刑部侍郎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在了脸上,难以置信地看向萧遥:“皇上——敢问皇上,臣犯了何错?”
萧遥拿起一份折子,冷冷地道:“朕初登大宝,怕做事偏听偏信,故多派了一行人出京查证此事,很不巧,他们查到的,与郑卿查到的正相反。”
刑部侍郎的心一颤,瞳孔紧缩,几乎控制不住浑身颤抖。
不过他知道,一旦真的抖起来,便等于不打自招了,所以他竭力控制住自己,让自己不要颤抖。
萧遥看着刑部侍郎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恐惧,没有多理会,而是将折子递给丞相:“丞相,你来读一读朕差到的消息罢。”
丞相上前一步,低头看了几行字,就忍不住看了刑部侍郎一眼,旋即开始读了起来。
百官听完,什么表情的都有。
御史当即站出来,义愤填膺地骂起沈长生与杨志华来。
江秀儿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不住地道:“没错,便是如此,便是如此。我们那一带,即便是原先的富户,也变成了普通的人家。而许多普通的人家,全都成了佃户,靠佃沈长生家的山地水田过活。”
萧遥似笑非笑:“真以为的肱骨之臣,不想竟是蛀虫啊!”说到这里,拿起杯子一把砸了出去,
“难怪国库年年虚空,原来就是因为你们这帮蛀虫!为地方官者,不思量为百姓办事,反而利用权势兼并土地,与民争利,在京城为官者,则与这些人沆瀣一气,好,好,好得很啊!”
刑部侍郎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皇上,臣查证确实那般,且有证据,当地百姓总不至于骗臣罢?”
萧遥不怒而威地看向刑部侍郎:“郑卿,稍安勿躁,有的是你狡辩的时候。”随即看了大太监一眼,示意他去将证据拿来。
很快,几个账册便拿来了。
萧遥命太监将账册给丞相以及兵部尚书看,嘴上说道:“此乃沈长生与杨志华的账册,亲笔所录,料想不虚罢?”
丞相与兵部尚书看了,脸色严峻,上前说道:“臣虽不知沈长生与杨志华笔迹,但观此账册,异常真实透明,料想是真的。”
刑部侍郎顿时瘫软在地。
萧遥看向他:“郑卿,现在轮到你狡辩了。”
刑部侍郎白着脸,花白的胡子不住地抖动着,老板上才挤出一句话:“老臣失察,被人蒙骗,却还沾沾自喜,老臣该死。”
萧遥将传回来的账册砸在他脸上:“你的确该死,为了帮杨志华沈长生脱罪,竟还伪造证据欺骗朕,你真当朕看不出来么?”
刑部侍郎连忙喊冤,一再说自己也是受人蒙骗的。
丞相上前一步:“适才皇上问郑侍郎是否受人蒙骗,郑侍郎一口咬定查证清楚,断无被人蒙骗之力,此刻怎地却又说自己受人蒙骗了?”
郑侍郎狡辩:“是臣过于自信之故。”
兵部尚书站出来:“依老夫看,不是过于自信,而是以为能骗过皇上!”
萧遥看了看丞相,又看了看兵部尚书,一时摸不准两人的意思了。
难不成,房止善不属于这两派中任何一派?
还是说,刑部侍郎因为太蠢,加之此事不好收场,故被当成了弃子?
她想到隐藏很深的房止善,认为是后者。
房止善明明是一匹饿狼,却一直伪装成高洁的潇洒公子,骗过了许多人,显然是个厉害人物。
而上次在桃林,刑部侍郎连累他们在她跟前露出了马脚,只怕房止善早有铲除他之心。
刑部侍郎见两位大佬都指证自己,便知大势已去,当即委顿在地,不发一言。
江秀儿喜极而泣,不住地给萧遥磕头。
萧遥看向刑部尚书:“卿说说,该如何判罢。”
刑部尚书道:“沈长生身为一方父母官,有教化百姓为百姓谋福祉之责,可他却反过来欺压百姓,大量掠夺百姓土地,臣以为,该革职查办,抄家且没收财产。”
这是萧遥之前说过的,他直接照本宣科。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觑了萧遥一眼,继续道:“杨志华作为长官,不仅没能管好沈长生,反而仿效沈长生,也是一般的处罚。”
萧遥点点头:“就按卿之意来。”
刑部尚书顿时亚历山大,这样说等于全是他的主意了。
可是,他总不能反驳啊,只得心情复杂地背了这个锅。
萧遥看向不住地给自己磕头的江秀儿,说道:“待将沈长生与杨志华抄家之后,登记他之财产,属于百姓的那一部分田地,将归还百姓。你在牢里好生服役,出来便可以回故里继承家业了。”
江秀儿哭道:“民女何尝还有家?”
此言一出,百官俱是十分感叹。
萧遥也很不舒服,即使处理了沈长生与杨志华,逝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一定得想个好办法,改善这种现象!
房止善得知萧遥果然另外派了人去查证江秀儿告御状一案,笑了笑:“我就知道,皇上不是那么简单的。”
舍弃一个蠢货刑部侍郎,验证了此事,对他来说,损失并不大。
唯一可惜的是,杨志华与沈长生孝敬的财物,都将没有了。
然而他那一派却很担心:“我观皇上行事颇有贤皇风范,若她在位期间声望大涨,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江秀儿是进京告御状的,所以她状告沈长生一事,经过一个月的发酵,已经天下皆知。
一旦皇上查证以及处罚沈长生与杨志华的事传出去,皇上的声望估计更上一个台阶——最起码,老百姓与读书人便喜欢她这做派。
房止善说道:“国库虚空,可是各地连年有灾,这个皇朝,撑不了多久了。”
而且,他也想看看,皇上能做到哪一步。
他实在太好奇了,那样一个风华灼灼的小姑娘,居然有如此手段。
他禁不住想知道,她还有哪些手段。
房止善亦知道自己此举过于心慈手软了,可是想到皇上的面容,他忍不住多了好奇,想再看看,为此不惜心慈手软。
再者,皇上只有不到两年的性命了,让她好生一展抱负,也是他对她治国的欣赏与肯定了。
房止善皱了皱眉,按下心里涌上来的难过,摆摆手,让来人出去。
时间踏入十一月中旬,萧遥先前派到暹罗一带购粮的粮队终于回到京城。
负责此次行动的李大人意气风发地来报:
“臣幸不辱命,购得足够的粮食,比皇上原先要求的还多一成。如今,有四分之三粮食留在南边,由陈振军大人暗中镇守,余下四份之一臣秘密运回京中,如今放于城外皇上指定的庄园。”
萧遥听到粮食有了,心中放了心,点头道:“卿有大功。”
李大人忙道:“全靠皇上命我等带去的镜子、瓷器、玻璃杯子以及餐具等。暹罗、交趾、大光等国贵族非常喜欢镜子以及玻璃制品,除了愿意答应卖粮食,还愿意拿重金购买。故此番,臣除了带回粮食,还有几国一些宝石。”
萧遥听了更满意,连声道:“好!卿有大功!”
李大人笑道:“皇上若想赏臣,若下次再有此机会,还请继续遣臣出发。”
萧遥看看李大人有些花白的头发,不由得好奇:“卿难道不想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么?”
李大人道:“自然想的。可儿女都大了,臣更想到处看看。”
萧遥不想李大人竟有如此志向,当即说道:“朕正拟扬帆出海,只是不知是否有支撑远洋的大船,如今仍在起步阶段。卿且等等,若有船出海,定当让卿带队。”
李大人顿时大喜,恭敬地对萧遥行礼,然后道:“臣此番在暹罗等国,亦曾见过发色多样、眸色亦千变万化状如恶鬼之人,据说是西边国家乘船而来,臣当时便想去见识一番,谢皇上给臣如此机会。”
萧遥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愿意扬帆出海之人有了,如今只差船只了。
最叫人高兴的是,便是今冬有灾情,也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
再加上赋税,便是明年夏天有水灾,也够粮食支应了。
这种当务之急的大事解决了,萧遥总算松了一口气。
萧遥留李大人用膳,跟他了解暹罗等国的事,了解完毕之后,又叮嘱李大人,购得粮食一事,绝对不能外传。
李大人忙郑重地答应了。
他也知道,如今帝国日薄西山,许多野心家开始蠢蠢欲动,一旦国家陷入僵局,他们定会跳出来。
皇上不让他说,想是等那些人跳出来,再一个个收拾。
想到这里,李大人不由得看向萧遥。
皇上如此年轻,到时真的能收拾得了那些野心家么?
转念想到,皇上善于行军打仗,若真的走投无路,自可带大军打过去,无论如何,总不至于太糟糕的。
再者,从赈灾开始,到如今购粮,一桩桩,全是皇上未雨绸缪,可见皇上是个有手腕有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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