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碛”者,沙漠也,所以,大唐之人习惯于将蒙古高原以北的地方称之为碛北。
南院大王府已经到了大漠的南边,离阴山不远,这里,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相当肥沃的草原。
要不是当年张仁愿在这里留下的一百零八座烽燧,这里就是突厥最佳的牧马场。
安氏兄弟这些年因为在毗伽可汗面前的失势,所以,也只能在这样的草场中占有一席之地。
若不是大唐骑兵时不时的骚扰,这里已经算是突厥最好的草场了,从这一点来讲,也不算是太亏待他们这些追随前代可汗的功臣。
当春风吹来,一阵新鲜的泥土的清香沁入心扉,入冬以来,虽然碛北并没有多大的雪,但靠近阴山的地方还是多多少少有一点。
这雪如今看来,却是宝贵无比,雪消融之后的水给刚刚解冻的草原带来了极好的墒情。
这个春天,牲畜将很早就能吃上青草。
去年冬天,突厥大败大唐骑兵,王晙吃了败仗之后,不得不将张仁愿留下的烽燧砍掉了大半,如今也只剩下四十多座。
所有的形势看来,今年将是一个丰收的一年。
轧荦山的母亲阿史德从心底里透着快活。
虽然她嫁给一个将门之后,但是,丈夫家族已经在逐渐的没落,加上安延偃本就不善理财,所以自她嫁进这个家门之后,便一直紧紧巴巴。
现在,儿子在军中立功,又遇到了如此好的年馑,她怎么能不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她在放牧的时候也总会不由自主的高歌一曲。
她还清楚的记得,儿子教给她的那首新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一首南北朝时期的歌,虽然一直流传很广,但是,作为一个突厥人,她并没有识字,所以,初次听来,还是觉得相当的好听。
然后,在她悠扬的歌声中,她看到了同时来自西方和北方疾驰的马队。
北方的有三四匹马,速度异常的快,让她惊讶的是,敢在这个季节放马狂奔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愣头青?或者说会有多么重要的事情?
西边来到速度相对慢一点,却来了黑压压的一片。
正在帐篷中喝酒的安延偃听到动静,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从不离身的短刀。
当看到眼前的情景的时候,他满脸的疑惑。
随后,他首先看到了越来越近的轧荦山。马背上的轧荦山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女子,正在朝他们使劲的挥手。
随着轧荦山越来越近,他们终于听清楚了他的喊话:“快收拾马!快点!”
听到轧荦山的话之后,阿史德和安延偃对视了一下,谁都没有动。
终于,五人三骑风驰电掣的跑到他们的面前。
还没有等到马停稳,轧荦山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慌慌张张的对着二人叫道:
“快收拾马跟我们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阿史德看看轧荦山的表情,再望望西边越来越近的骑兵,终于明白了什么。
她怒视着轧荦山沉声问道:
“为什么?”
轧荦山诺诺的说道:
“我已经叛出突厥!”
“叛出突厥?”安延偃吃惊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毗伽要抢我的女人!”
两人闻言之后,一起转头望向了还骑在马背上的李秀。
当他们看到李秀那种绝世容颜的瞬间,不由得同时叹了口气。
阿史德身子一下瘫软在地上,她望向越来越近的骑兵部队,才下意识的朝着轧荦山大喊了一句:
“还不快跑!楞着干什么?”
轧荦山摇摇头:
“孩儿不能就这么走了,要走一起走!”
安延偃回头望了望家族仅剩的两匹瘦马,有点愧疚的朝着阿史德说了一声:
“你走吧!这两匹马跑不出多远,两个人一起走谁也走不掉!”
阿史德盯着安延偃看了很久,然后问道:
“那你呢?”
安延偃目光躲闪,抬头看了一下西边:
“我对突厥有功,量那毗伽不会太难为我。”
随后,他又转向轧荦山,伸了一下大拇指说道:
“小子!做的好,没有给你父亲……不!继父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