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尽全力制作火盆,正常的匠人谁都会这样吧,我是被上一代的店主如此要求培养出来的,自己也自认一直都做到了被要求以上的活。”重吉拿着空了的酒杯看着对方,“你听好了,这是最关键的,好吗,------只要你是一个匠人,你就该尽全力去做没有其他人能够模仿,只有你自己能够完成的工作,匠人必定会这么作,不对吗?”
“您说得对,您说得对,老板。”
“你是个不错的家伙,”重吉说,“你是哪儿的,谁?”
“我给您倒酒吧。”喜助给他倒上了一杯。
重吉喝下这杯酒,耷拉一下垂下了脑袋。喜助急忙两杯,自己倒上喝了,他夹起膳台上小碟里的甜味煮慈姑塞入嘴里。
“我,是以此作为匠人的生命努力过来的,”重吉说,“每个匠人技能的高低,那是无法追究的,但是,技能低也好,高也罢,尽心尽力,不作一点假,作绝无虚假的东西,我一直都是把这当作自己的生命线坚持守护的,但是,却说这是错误的,世道变了,这种活已经无法在这世上立足了,坚持这么作的话,说是连老婆孩子都太可怜了。”
重吉抬起头,歪了歪嘴,用有些嘲讽的口气说道,“眼下是流行最为重要的世道,眼前的东西变了只要便宜客人就会买回去,用过一年坏了,厌倦了,又会买新的,这就是时下的世道呀。所谓火盆也就只是火盆而已啊。”
“你,你觉得是这样吗?”重吉看了一眼喜助,“你觉得这样可以吗?大家都以流行为第一,能卖出去就好,能赚钱就好,只是做些随便凑合的东西,就这样这个世界能有好结果吗?------确实,只要现在够用,作这种活的话,或许确实可以赚钱,实际上你也知道,桧物町也好金六町也好都开了店,赚了钱得到了世人的认可,那是他们的事,他们两人想这么作,就那样没关系,------你,你知道金六町和桧物町吗?”
“当然,这点事当然知道啦,老板。”喜助讨好地笑着,“来,再来一杯。”
重吉盯着酒杯。
“在他们两人看来,我是个不善处世,糟糕透顶,不懂通融榆木脑袋的人,但是我就是我,也就只能对不起老婆了,但我还是想要守住这匠人之心的,我是没法不顺着自己的心,只为了钱去干活的。”重吉又耷拉垂下了脑袋,“—----可是,金六町那家伙居然说。那家伙居然说。火盆就只是火盆,火盆是,火盆……”
然后重吉哭了起来。说话的最后部分被激情的呜咽给淹没了,垂着的脑袋上上下下,像在点头似地抖动。喜助感到困惑,他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急急忙忙地三杯,自己满上吞了下去。
“我,很不甘心啊。”重吉用拿着酒杯的手擦去了眼角的泪水。“他们自己就那样是没办法,他们是早已金盆洗手的人,跟他们说什么匠人之心有什么用呢,我,什么也没说,虽然没说话,可心中不甘啊,你懂吗?”
“懂啊,当然完全明白啊。”
“你这家伙不错,”重吉睁开眼睛看向对方,“------你是谁?”
“又说笑了,老板,不是说过了叫喜助嘛。”
“啊啊,是喜助啊,------住宇田川町的吧。”
“来,满上。”喜助给他斟酒。
之后喜助再要了酒。重吉记得这些。国嫂过来,发现重吉已经醉得太过了,便说别再喝得好。重吉取出钱包,于是源平过来,推让了一阵。源平好像说了生气的话,重吉扔出了钱包,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