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月的傍晚重回起点
入夏。里弄里爬上了破败围墙的牵牛花,沾上巷子里的晨雾显得更加鲜艳,在一个牵牛花尽情盛开的清晨,信兵卫闯进了里正老人的家中。
“平七,平七。”
被这突如其来的吵闹声惊到,手中拿着早餐的筷子老人迎了出来。
“怎么了?先生,是遇上小偷了吗?”
“别慌,才不是什么小偷那种悠闲的东西,你知道叭叭呜哒嘀啦噗的意思吗?”
“您说什么?”平七睁大眼睛,“这到底又是什么事?”
“你听好了,叭叭呜哒嘀啦噗,是这么说的,听不懂吧,哈哈哈。”信兵卫很是自豪的样子,“我最初也没听懂,以为是在乱说,但其实是有意思的。你听不懂那我就告诉你,这是,爸爸我站起来了,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样?听明白了就能觉得那发音和字数都正好相符吧,”
“这像似聋哑人说的话,究竟是谁说的呀?”
“你还问谁,真是的,除了鹤之助还有谁啊。”
“那孩子------”平七再次睁大了眼睛,“呃,您就是为了说这个特意过来的?”
“就是想让你最先知道嘛,有意思吧,好了你先吃饭吧,我会再来。”
就在快两周岁之前,孩子的口舌一天比一天转的更顺口。对信兵卫来说,这每一句都是那么可爱,有趣得不得了,应该是睡觉前闻子说给他听的内容,把童话记得乱七八糟,说出些谁都无法预料的话,不断引人发笑,而每当这种时候,里正老人便会成为受害者。不出三天信兵卫便会跑进来,
“平七,平七在吗?”他大声叫喊,“你知道番太家的那只长毛犬是叫什么的吧,就是那只长毛的老犬,那狗你知道该怎么叫唤吗?”
“什么该怎么叫,不是有名字叫熊狗吗?”
“那你就不专业了,鹤之助把它是这么叫的,”信兵卫学着孩子的口气,“破---咯破咯破咯,破---咯破咯破咯,怎么样,哈哈哈,那狗不就是一身破烂的样子嘛,哎呀,那小家伙实在太有感觉了,真令人惊讶呢。”
“一点也不惊讶,真无聊。”
“那下次再来。”
然后不等半天过去又跑来了,
“平七,平七在吗?”
又在那里大喊。老人烦透了,
“老太婆你出去对付一下吧,我脑袋都快给他闹昏了。”
“喂,平七不在吗?”
“唉,在是在的,什么事呀?”
“啊,就是那个,哈哈哈,真太好笑了呀,哈哈哈”他一个人在那里大笑,“刚才小鹤睁大了眼睛跑来,说爸爸那边的围墙有鬼,鬼啊,走过去一看,还真有鬼呢,有是有的当然不是真的鬼,你知道是什么吗,平七。”
“会是什么呢。”平七爱理不理的,“反正就是个小孩子嘛,发现了什么无聊的东西被吓到了吧。”
“唉算了,你不知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就是蜗牛啊,开满牵牛花的围墙上有蜗牛正爬着呢。”
“果然如此,------所以呢,这又怎么了?”
“那个,也没什么怎么了的事,就是说因为听闻子说过鬼的故事,所以呢,就记住了鬼头上是有两个角的,看见蜗牛有两个角,于是鹤之助的脑子里就那么灵光一现,有角那就是,------啊啊不说了,真没趣。”
信兵卫一个人在生气。
“蛮有趣的事和你说,怎么就一点都没意思了呢,不说了,用一句话,那就是把蜗牛说成是鬼了而已,哼,不会再来了。”
“谢天谢地。”
还以为他真的不会再来,呵呵,到了第二天,信兵卫一张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脸,
“平七,平七在吗?”
叫喊着又跑来了。
“就算是亲生的父子也不会像他那么宠爱孩子吧。”
长屋里的人们常常这么谈论。
“若是孩子生了病,先生怕是会发狂都说不定。”
“不过在一个大男人的手上终于养到那么大,也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事啊。”
七月初的一天晚上。午后开始下起了雨,荞麦面的生意只好休息了,信兵卫去日本桥槇町办了点事回来,只见闻子抱着鹤之助,撑着伞站在门口外面。------看上去好像并非是为了哄孩子不哭。
“会被雨淋湿的,这是怎么了?”
这么说着走近过去。闻子脸色苍白,僵硬表情的脸转过去看向家里。
“------有客人等着您。”
“客人?”信兵卫收起伞,“又是折笠武馆派人来了吗?”
“------是冲石大人。”
信兵卫眯细了疑惑的眼。然后在嘴里“冲石”低声自语,随后瞬间变了脸色。
“我不想让他见小鹤,所以就抱着出来了。”闻子紧张的脸不带感情地说,“我先回家,等话说完,来喊我一下,我等着。”
目送闻子回去自己家中,信兵卫打开房门,进了屋。------冲石主殿正等在那里。他身穿带家徽的单衣和服穿着裤裙,身边摆着一柄有着暗黑色刀鞘贵重的好刀。仅仅才一年,就变成了一副让人不敢相认的品相。
他见进来的是信兵卫,马上退去下首,在那里双手摆正开始殷勤见礼。信兵卫一坐下便挥了挥手阻止他。
“不必多礼,看来你是出人头地了,像是如愿以偿了吧。”
“虽然有过一点艰辛不过运气好像不错,今年春天忽然遇上了亡父的旧友,在他的帮助下被松平出云太守家族雇佣,作为新人破例获得了一百五十石的俸禄,如今在担任书院番【注5:书院番】的工作。”
“如此甚好,恭喜了,------那么,你一直都是住在江户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