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话信息量可谓极大,看来这唐越多少算个拿钱办事的实在人,应是把知道的全都吐露了。怪不得刚才见那石络,话说得平平整整,掩不住脸上七分愁三分躁,身后的师爷更是面色如土,原来正为如何处置那支朝鲜国商队烦心呢。
至于唐越的这段陈述……
朝鲜国商队是受朱棣照应,这点应该不假,毕竟天晴初入王府的时候,就知道朱棣和朝鲜国主勾连的事,但这应该和朱棣的谋反大计无关,毕竟领着一支实力战五的外国军队来本国夺权,实在是脑残没必要。
如今再想来,人为财鸟为食,李成桂那么殷勤孝敬朱棣,朱棣又肯冒险为他打点,双方自然都是奔钱去的。也难怪,众藩王“列爵而不临民,分藩而不锡土”。既不能明理庶务,又没有税收之权,朱棣四处打点就为做皇帝,光凭那点俸禄怎么够呢?
可石络既然收到密信通报,又这么当真重视,保不齐当时抓走私商队,也是接了信的——定有人在背后算计。那么白莲教的事,应该也是对方栽的赃。
连天晴都知道,当今圣上最恼就是这神叨叨的白莲教。自己刚坐稳的皇位,居然有一帮刁民装阴魂不散地要取而代之,教人如何不恨?跟他们扯上了关系,那可真是湿手沾面粉,甩都甩不清了。朱棣再急着扩充兵马,应该也不会傻到去招惹他们。
而且,这幕后主谋不但密信构陷,还在市井煽风点火,用意昭昭,就是要把朱棣搞臭嘛~不用说,不是皇太孙干的,就是其他皇子干的。但石络迟迟不动,说明除了密信,并没有接到上峰任何明示,看来这个幕后黑手,自己是不便出面的,
应该不是皇太孙殿下——如果是,他到底有储君之尊,随便找个由头给石络施点压力,石络那种老油子肯定就领会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骑虎难下……那么,究竟是皇子中的哪一位呢?
罢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把商队先弄出来,不光苏集自家商队要救,那支朝鲜商队也必须一并携出。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倘若朱棣惹上麻烦,那身属燕王府的她肯定也逍遥不到哪去。况且人家总归是未来皇帝,算来她开罪他的事实在不很少了,要是这次能替他解决商队这个烂摊子,多少能扳回一城,以后办起事来也余裕得多。
唐越不过回头咳嗽两声的功夫,天晴就电光火石般想了个明白,合手笑道:“幸好唐官爷消息灵通,否则沈某可要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城里徘徊乱撞了。恩大不言谢,就此拜别。若日后唐官爷来苏州公差,可一定勿忘相告,好让沈某一尽地主之谊。”
唐越当然知道她纯属客套,反正场面话多说两句也无妨,大家又笑呵呵互行了礼,就这么皆大欢喜地别过了。
天晴心道:反正现在闲来无事,要再过好几个时辰才有活干,不如真的去静品香茗一杯吧!
观月茶楼果然盛名不虚,门口齐齐一排风炉,小焰灼灼,茶香四溢飘十里。天晴纸扇轻摇踏了进去,径直上了二楼雅阁,不听曲儿不听书,清静静临窗一坐,点了一壶新茶。
一店伴上来为她沏茶。玉盅的壁底均已温过,热水冲沸席卷,均匀铺展的芽尖如被激活,只见回潭曲渚间青萍始生,浮云鳞现,细沫翻然上下,仿似芙蕖升而菊英坠。碧绿清亮的汤色随着香气明明漾开,馥郁如兰。
店伴从从容撇了头道,再泡一遍,只将茶汤倾流于她面前的青瓷小盏。天晴轻轻捏起,水圆飘晃,再细啜一口,真真回甘醇美,更胜龙涎,由喉到腹都一线爽快。
偏首观望窗外风景,暖风拂面,自方巾下流落出来的几缕青丝轻扬。
“且说那昏君杨广欲下扬州观琼花,大奸臣麻叔谋夺人财修运河,把两路总兵高亶胜、孟海公逼得反起……”
楼下说书先儿的声音翩翩传来,天晴眯离着眼睛,想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松暇时光,却看见……
唐越?
她虽然重症脸盲,辨人不清,但这唐越与她分开还没过半炷香的时间,打扮姿态她都记得分明。此刻他于距离茶楼十丈开外的暗巷里,正跟一个人窸窸窣窣说些什么。
真是无巧不成书~要不是观月这间包室的后窗正对着那边,恐怕还无论如何不会被她发现呢!
再看和唐越说话那人,比起前者要高出半头,她之前应没见过,身形步态毫无疑问是个练家子,而且绝非等闲。唐越言谈间时时佝偻着腰背,和她说话可没这样,显然对方官阶应该高于他。那人则由始至终听着,不发一言,面上的神色、负手的站姿,却可看得出心情稍显沉凝。
他们的对话不在府衙内进行,而特意要选这么一个没人经过的地方,要说正大光明谈公事,那真是鬼都不信。现在这太平的长春府里最大的闲话,随便问个街上的老百姓,都知道是那支“白莲教”护送的异国商队了。果然,天晴有意留心,唐越言谈间出现了起码四五次“商队”的口形。
这人的来头应该不小,又是官府背景,跟唐越偷偷打听进展,最显两种可能——
要么他是幕后主谋的人,要么,他就是朱棣的人。
眼见他们话说得差不多,马上要分头走出暗巷,天晴一振青布长衣,站了起来。
“店家,结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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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长春府是常州哦!宝宝们莫跟东北那疙瘩搞混啦~嘻嘻喜欢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