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景象着实有些滑稽,朱棣在心里讥嘲“果然是个野人”,又开始好奇——如果这时候大喊一声,会不会吓得那些山雀乱飞乱撞,揪落她的头发、划破她的皮肤?正想试验恶作剧一番,不知怎地,竟如同鬼压身般,开不了口。
不要说唇舌,不要说身体,此刻,他连自己的目光都无法控制——它们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住,只能恒定地望向她所在的方向,无地游移,无力更改。他还在纳闷这到底是怎么了,徐天晴却突然别过了头,不出意外地看了过来。
一瞬间,他的心莫名惊惶乱跳,几乎不知该如何回视于她;好在大幸的是,同样不受控制地,自己的目光已经移开了。
“天晴呀,又给鸟儿修窝么?”丁香的大嫂、卢大娘的儿媳赵悦这时挎着篮子走来,笑眯眯叫她。
“是啊,昨晚风太大啦!早啊悦大嫂~又给我爹送鸡仔么?”
“还有刚腌好的咸鸭蛋和你最爱吃的松花蛋。我特地同婆婆说了,这次天晴带着姑爷回来,什么都得多拿一打才行~”
“嘻嘻~还是悦大嫂疼我~”天晴乐呵呵从树上跳了下来,早晨那一摔后继有力,落地时她不由一个趔趄,全没平时的轻盈灵动。
“怎么啦你?”赵悦急急上前。
“没事没事~昨晚没能睡好,不小心把腰闪到了。”
赵悦看看她,一脸娇嗔模样,一旁的姑爷却七分正经三分好笑,脸上缓缓浮出暧昧的神色:“哎呀~这哪是没睡好,分明是好过了头!是不是呀黄姑爷?”
她冲他挤眉弄眼,朱棣莫名其妙。
“哈哈哈~悦大嫂到底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不说了,再说夫君要害羞了啦~”
“这有什么?夫妻俩本该这么恩恩爱爱才对,徐家爹爹也能早点抱上孙子啦!”
“嗯嗯~大嫂子真是跟我想一块儿去了~昨天费大娘说的生子秘方,我怎么感觉不大对呢?”
“诶?是不是你姿势没正?难怪要扭到腰了!这当中吧……”
朱棣这才明白她们在说什么,脸一下红到发紫,只觉得从脚底到头顶每一根寒毛都臊得快要燃烧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算此地奇葩云集,可这些女人光天化日讨论这种话题,难道就一点不觉得羞耻、不觉得尴尬吗?!再看徐天晴,不但完全没不好意思,还胡说八道得兴致勃勃,意犹未尽。
这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自认活到这个岁数、这些阅历,脸皮修炼得不算薄,但跟她们比一比,简直宛如蝉翼!
赵悦还在那里向天晴大传心得,朱棣实在没脸听下去,咳了两声告辞离场。无奈卢家村地窄人密,没走出几步,就遇上了阿碌。
“哟,黄姑爷呀!”
朱棣依稀记得此人是徐天晴的青梅竹马之一,老人们开玩笑说,他差一点就和徐天晴成亲了。幸好他不瞎且走运,终于选了另一家的姑娘。
“薛兄弟,你好。”
阿碌见他笑得和气,顿感亲近,反正也不忙着干活,上前便和他寒暄起来,没攀谈两句,就慨叹:“天晴居然也嫁人了啊……虽说我们几个一起长大,但回想起来,我从来没觉得她是个女人。”脱口而出时才意识到这句话实在莽撞,这可是在说人家老婆呀!忙不迭解释,“诶、那什么,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黄姑爷可别生气啊!”
他能生什么气?他简直不能更认同了。
阿碌被他冷笑得心头一紧,不知为何生出几分惶恐来:“呃那个、说实在的,这跟男人女人没关系,我打心眼儿里不觉得天晴是人!”哇擦!怎么好像越描越黑了?自古华山一条路,阿碌索性走到头。
“我、我是说,天晴她啊……不是一般人!是天女!对对,起码得是个仙子~大概也只有像黄姑爷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她了!”
看来胡说八道乱拍马屁并非徐天晴的独门本事,应该是这卢家村村学渊源才对。
天晴往他们这边望了望,像是瞅见了朱棣在看她,送别了赵悦,见阿碌也讪讪走了,便提了那一篮子蛋向他跑了过来。
“刚刚出什么事了殿下?”
“出什么事?”
“咦?没事吗?”
“没事。”
“没事你笑什么?”
“我有笑吗?”
“怎么没有?笑得人心里都毛毛的……”
“呵!我笑这卢家村坐落林中,环山面水,你们这群野人,倒是占了块宝地。”
听他意思怪怪,若有所指,天晴小心道:“哪里算什么宝地了,乌合之众正好聚在一起,只求日子能过下去罢了。殿下也看见了,大家都是老实本分的良民,没什么眼界也没什么志向,就是再过个百八十年,照样在这儿种田打猎养鸡放马,翻不起什么浪来的。”
“本分?良民?”朱棣负手转身,笑容暧昧地看着她,“卢家村人二百多口,全都是无籍无户的流民,这些年来私垦屯田,不缴税赋,逃避徭役——这都算本分?你那个望师兄,伪造公文,撞骗关内,其时长达二十年之久——这也叫良民?要是真的带官来抓,你说会怎样?”
天晴最怕的就是这个,赶紧上前表白:“殿下何必这样?卢家村二百口人,老弱妇孺占了七成还多,当年都是举家躲避战乱才逃入山中。等到皇上平定天下,大家都已在这里住习惯了,只当此处是世外之地,那么多年,既没人问也没人管的,哪懂得什么登籍入册的事情?师兄他也不过想让乡亲们日子过得好些罢了……看在他们从来没有违法乱纪、作奸犯科的份上,殿下就网开一面,只当他们不存在了,好不好?”
朱棣就是要她着急。“可以是可以。不过两百多人的余生……你要拿什么来交换?”
天晴懵了一懵,道:“殿下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哪有什么东西是能和殿下换的?”
朱棣悠悠然道:“你不是向来主意多法宝多么,这时候一样拿不出吗?”
原来是在暗示他们那个赌约!天晴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甘心地咬咬唇:“好!我这就把那道免死铁券用了,就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卢家村人吧!”
“两百多人的命,只值一道铁券吗?”
这人到底也是个王爷,马上还要当皇帝,怎么可以这么斤斤计较?天晴心知他这次不会轻松放她过门,想了一想,只能不情不愿道:“好吧……那我就再用第二个条件来换,恳求殿下大慈大悲,大仁大义,就饶他们自生自灭吧……”见他不语,天晴生怕他还要抬高价码,故意夸大了焦急神情,眼中盛满十二万分可怜苦楚:“这么一来,我以后就只能提——一个条件了,那可是拿命赢来的呀……”
“拿命?”朱棣直接打断,眯起眼睛看她,“一段绿草齐膝高的缓坡,都能要了你的命?看不出来,徐姑娘可还真娇弱啊!”昨天他就觉得哪里不对,夜里头看不真切,然而一到天白日朗,那段石壁下烟气尽散,景致何许便再也瞒不了人了。刚才和那个薛碌聊了几句,朱棣连亲自去检视的功夫都可免了。
亏得他那一瞬还真情实感瞎操心,怕她在自个儿家里摔死!
“呃……呵呵……”天晴讪讪挠额,“那时候醉得迷迷糊糊,也搞不清什么急坡缓坡的了,呵呵……殿下不要这么顶真嘛,偶尔、也要给人留点余地的啊……”
朱棣见她这样子,忍俊不禁般哼笑一声:“行,那这次给你留点余地好了。下不为例。”
看他此时神情,天晴忽而有点拿捏不准了。感觉他好像并不真的在意那个赌约,对她有没有作弊也不关心,对卢家村人的生死更毫无所谓,只是想要耍耍她看看而已。气恼之下,再一转念——哎~像他这么心胸狭窄的变态,是要适当给他机会发泄发泄,否则哪天积压到爆炸,倒霉的还是她。这样想想,也稍微气顺些了。
“还有一事……就算你想掩人耳目,用得着和人说那么多废话吗?”朱棣忽然转了话题,用下巴朝卢家屋子的方向指了指。
天晴当即明白他在说赵悦,不禁好笑:“啊?殿下是没骗过人吗?要取信于人,细节当然越多越好了~”我又没真的来玷污你,怕什么哦!
“荒唐!以后这种话都不准再说了!”朱棣直接下了死令,拂袖而去。
“呃……那好吧。”天晴回得委屈巴巴,觑见他脸色中大有嫌鄙,心中却暗爽——最好他觉得她十三透顶无可救药,一见她就恶心想吐生理反感,在找到金匣前除了敬而远之别无他法,那她可算胜利大翻身了。
“夫君别逛得太远哦,很快就有早饭吃啦~”
※※※※※※※※※※※※※※※※※※※※
哈哈常老爹可可爱爱~木有脑袋~ o^…^o喜欢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明传奇志之肆羽易天记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