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2 / 2)

“哼……这小子别的本事没有,专会拍马屁,以前就靠两张嘴皮子哄人,现在竟连两只手都用上了,当真可笑!”邹觉槐越想越气,恶狠狠喝了一口杯中水,低声唾骂。

赵安如轻声道:“你才可笑呢!师祖桃李遍天下,徒子徒孙多得是,怎么偏偏就这何普言让你气不顺,非要杠上几句才甘心?”

“我……”

邹觉槐被她呛得接不下话。确实,师祖的徒子徒孙成百上千,多收一个本来也属平常。可这沈智,哪里“平常”了?先是何足言,如今都变成徐天青了!师父人前人后当他如珠如宝,现在更好,还耳提面命要他做什么“忠臣”、舍生忘死辅佐那小子了!

呸!就他,也配?!

此时彭莹玉正在屋内打坐冥思,门外隐约传来一迭声呼唤——

“祖父?祖父,您老休息了么?”

他疑惑地睁开眼:“嗯,是青儿吗?”下床前去开门,待看见天晴一张笑眯眯的脸,也不由松了松眉头,“来找为师,有什么事么?”

“师父,徒儿之前在苗部学过些医术,知道有一种穴位按摩,可以消除疲劳、缓解酸痛。师父要不要试一试啊?”

彭莹玉之所以精神不济,正是因为老伤复发、背酸骨痛,听她这么一说,真如大旱逢甘霖,欣然点头。

天晴请他在床上俯卧平躺,在他腰背、后颈开始一圈圈按压揉拍。开始时,彭莹玉只觉酸疼加剧,肌肉由内到外都一阵阵紧揪猛扯般的痛,还刺刺麻麻,简直跟受刑没什么两样。可忽然间,却如鸿蒙大开一般,整个人身上的毛孔好像都开始呼吸、欢唱,直觉得从骨到肉,都飘然欲酥,畅爽无比。

“还真挺舒服啊~这、也是你们云南的……什么把戏?”

“不是云南把戏,这叫暹罗按摩法。暹罗师父知道吧?离云南也不远~”天晴在21世纪试了一次后欲罢不能,马上跟着视频教程学了一手。正规起来自然是要脱鞋宽衣赤背推油的,但彭莹玉这样老古板一定不肯,她也不自找麻烦多此一问了。

饶是彭和尚老成持重,此时也舒服得哼哼唧唧。天晴低了嗓子,轻轻道:“到了保定府,徒儿就该和师父分别了,免得惹人注目。除了果尔娜,徒儿在北平还有些熟人,安全是无虞的,师父不必担心。等找到了金匣宝藏的线索,徒儿再来跟师父交代。”

彭莹玉筋骨尽松,正腾云驾雾舒坦着呢,口舌也仿佛软了,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唔……宝藏什么、你别太顶真……回头找那果……果……说好,让她为你打探才……是正事……了……”

天晴趁机道:“师父,那宝藏也非小事,好大一笔钱呢!要是我们能拿到,对本教岂不大有帮助?”

“呵呵……怎么帮?就算真有宝藏,你还能奔去漠北……从鞑子眼皮底下……拿回来不成?”

“听师父的意思,好像根本不相信金匣传说啊?”

“金匣传说,金匣传说……哈哈哈!”彭莹玉的背肌突然一紧,精神顿时朗朗,“这传说本就是我放出去的,不然连一匣都没现过世,如何不到一年,就传得各地皆知?”

原来是他!天晴不敢停手,加重七分拿捏力道,帮他把肌肉重又舒开:“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彭莹玉从善如流趴了回去,慢慢道:“当年就是因为张全一提起金匣之说,害我畏首畏尾,坐失良机……待再想举事,朱老贼早已虎踞鲸吞,其势难图,江山也成了他的了!

“好在目今老贼微弱,他的一帮好儿孙貌合神离,藩王个个拥兵自重,谁都不服储君朱允炆。也是天意啊……那日我做梦,竟忽然想起这金匣来,醒时历历在目,便故意派人去各处商路放风声……

“眼下有点势力的藩王,哪个不手握几条商线中饱私囊?他们本就蠢蠢欲动,听到有这么一个能教江山易主的大宝藏,谁能不动心?

“朱家子孙为一个根本不知道有没有的宝藏狗咬狗,争到头破血流,我们才有机会。至于宝藏本身,根本无关紧要~等得了天下,要什么宝贝没有?”

我的天~错看多时,你居然是这样阴险的和尚!天晴顶礼膜拜:“师父果然足智多谋,不费一兵一卒,四两能拨千斤,徒儿佩服佩服!”

彭莹玉果然受用,微笑道:“当然,如果你能找到宝藏,是最好了……也不用便宜了别人。”

“我?”天晴有点心虚,笑得干干,“哪有那么容易啊……”

“这也难说。为师近日又想了想,当时张全一那老道的原话,是说四羽合天,日月易主。‘日月易主’,你想想,不正是个‘靑’字么?‘四羽合天青’,青儿,这四枚羽印应当合归你有啊!只要拿到羽印,连那班蒙古人都要信你是铁木真英灵天选,天下还能不归你么?这么看,那老妖道也未必瞎说,只是三十年前你还没出生,他解错了天意啊……”

听着彭莹玉自信笃笃的解说,天晴又好笑又无语,腹谤“解错天意的是你啊师父!”什么叫穿凿附会,今天算是看到了一个活体注解。可是……彭莹玉越来越相信她,对“徐天青”称帝的执念也越来越深,再这样下去,将来要怎么收场才好?

愁啊!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天晴望闻而观,彭和尚似已浅浅入眠,便慢慢停了手。哪知下床穿鞋时,却听他叫了一声“青儿”。

天晴立刻合手站在一旁,俯身问:“师父?您没睡着啊,还有什么要吩咐徒儿的?”

彭莹玉长长舒气,坐直起身,自枕边包袱下拿出了一册书卷,递了过来。

“这本秘笈你拿着,其中所记,都是为师苦练多年硬气功的心得。你每天花一刻时间,牢记里面的口诀,闲时勤练运气法门、招式演化。遇到不明之处,不必强来,下次见到为师,直问就是,为师自会教你。”

天晴一脸感佩表情,应承接下,心中想,原来他那个什么刀枪不入、力拔山河,还不全是胡说,是真有门道?不过能练到彭和尚这样境界的,应该不多吧……

像那个邹觉槐,必是他亲传亲授,至今也就光有蛮力罢了。

“青儿,你现在的功夫杂而不纯,之所以还能对敌,太半要归功你天生神力,是故每当你体能不济时,就实力大减、破绽百出。就你的那些花架子招,唬唬外行人还行,真要遇到高手,便是你痊愈起来比常人快上数倍,一旦给砍了脑袋捅了心,一样得丢掉性命。”

这些话爹也对她说过很多遍,无非嫌是她怠惰懒散,疏于练习基本,导致武艺忽高忽低,厉害的时候自然是万夫莫敌,菜鸡起来随便来个练过的就能让她趴倒。天晴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要不就认真下苦功练练吧,但每次都有更紧要(?)的事迫使她不得不分心分力,就这样一拖再拖,终于拖到了科技昌明的21世纪……

“你天赋高,悟性好,只要肯用心,定有所成。如今大事未举,倘若你真被人拿住了,可不是开玩笑的。自保的本事,还须得再高一高。”彭莹玉道。

“是!徒儿一定用心练,想来过个两三年,比师父肯定远不如,比邹师侄那还是强上百八千的~”

“你也莫跟他计较。觉槐他,哎……那孩子就是倔,爱钻牛角尖,本性却不坏。为师自会管教。你做师叔的,凡事都让着他点。”

倔,爱钻牛角尖,不就跟你老人家一模一样么?不这样,也做不了你徒孙啦。天晴暗暗道。

出了房间,天晴反身掩上了门,恰见绿袄小媳妇提着水壶经过。

“诶小娘子?小娘子请留步~”

“官人有什么要吩咐的?”小媳妇转首见是她,笑盈盈道。

“对小娘子,哪敢有什么吩咐~就是我家老爷子连日赶路,小生想打盆热水,给他泡个脚解解乏。未知小娘子可否高抬玉手,帮小生这个忙呢?”

小媳妇脸颊飞红,咯咯一串轻笑,点头答应过,便转身去了。

“别以为你挖空心思乱拍马屁,师祖就真会把师姐许配给你……”

不知哪儿冒出来阴阳怪气的一句。天晴回头,竟是邹觉槐躲在黄瓜架的黑影里,鬼鬼祟跟只猫似的。

天晴想了想他说的话,心猜他应该没听到她和彭师父房中交谈,却也不敢戒备全松,故意笑呵呵道:“啥?师父真要把赵姐姐许配给我?”

邹觉槐果然受激,猛然跳出,暴怒而视,狠狠朝地呸了一口:“你个死癞□□!难道你真喜欢师姐?!”

“赵姐姐天人之姿,武功又高,喜欢一下怎么了?不喜欢——才奇怪吧!干嘛,喜欢就成癞□□?那你是不是癞□□?”

这个不要脸的臭小子!邹觉槐正想挥拳教训,陡见一纤影自廊檐下盈盈走来,不是赵安如是谁?

“你们两个在这吵什么呢?不怕被人看见。”她淡淡乜了邹觉槐一眼,“丢人。”

邹觉槐大气——两个人吵,凭什么就我丢人?“师姐,这臭小子不三不四,想勾搭店家媳妇!”

“请人家打盆热水就叫勾搭?好好那我不勾搭了,就由邹兄弟来伺候师父洗脚吧!”

“你还狡辩?谁不知道沈智风流成性,之前为一个青楼女子大吵大闹,在扬州差点没和连为贵打起来,这事现在城里都在传!”

“传什么?传我给那苦命姑娘赎了身,还备了嫁妆要送她出嫁,真是个大善人么?”在别人面前被泼泼脏水也就罢了,赵安如这样爽利可爱的女孩子,一向是天晴欣赏的对象,她可不愿无端招她厌恶。

“哼~什么见鬼的善人!你才不是真心为那姑娘做想。那姑娘是你老相好的相识,老相好托你救她,你自然得救了,救了也不能碰,只能另找人家安置。这么大费周章,还不是为了哄你的老相好么?”邹觉槐早就打听清楚了,沈智化名“何足言”在北平兴风作浪,便是为了那个相好。赵安如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烈性子,只要知道沈智还跟个有夫之妇拉拉扯扯,就是他以后真要当皇帝,也肯定不会再拿他当宝了。

被说成好色狂魔那是有点不开心,相比之下,痴情种子这个人设就好得多了,既不招嫌恨,也免得被错爱,真是完美之至。天晴顺势就点头:“不错,我是为了我那相好才救的人,没碍着邹兄弟什么事吧?”

你承认就好!邹觉槐嗤之以鼻:“哼~碍没碍着,反正我就看不惯你!”

几人并不知,此时彭卫志就在赵安如身后不远数步,眼见这一场小儿女争风吃醋的闹剧,摇头无语。

觉槐是个实心棒槌,见了安如就魂不守舍。安如又最有主意,等她嫁了人,觉槐也只能心死了。彭卫志也曾年轻过,深知这些爱短那些情长,不过是些年少荒唐,日后总会翻过。但眼下必得注意,万万不能把天青给搅合进来,他可是真正要做大事的!

哎……早知道就不把那果尔娜的事说给觉槐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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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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