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未知之路(1 / 2)

“赵姐姐~谢谢你帮我。”

在众人眼里,天晴是男子,虽然假冒夫妻,当然不可能真跟赵安如同睡一屋。原来唐觉中的安排,是“何普言”同邹觉槐一间房,他同彭卫志一间房,但看到何邹两人好似命里犯冲至今吵个不停,也觉得这有点太不着调,便索性改成了他与邹、何与彭同屋这样的搭配。

天晴本就是大而化之的人。作为女人她连和朱棣都睡过(?),自然不觉得作为男人和彭卫志睡有什么不妥。只这日回房前,她特地到赵安如那边绕了一绕,敲开她的小窗,向她笑眯眯道了句谢。

双刀美人赵安如,彭莹玉之徒赵普胜的幺女,中坛慈无堂堂主,心形脸上生着一双顾盼生彩的凤眼,教人见之神迷,不能怪邹觉槐那小子每次碰到她,三魂七魄就去了一大半。

“呸~谁是你姐姐?谁又帮你了?”赵安如倚在窗台,嘴上骂着,眼睛却是笑的。

天晴自不以为忤,一张厚脸皮依旧乐呵呵的:“你就是我的飞燕姐姐呀。一直提点我、帮我说话、助人不留名的飞燕姐姐~”

“什么飞燕姐姐?”赵安如歪了歪头。

“当日在北平见到姐姐轻功了得,翩若惊鸿,有如飞燕轻身舞,我便擅自为姐姐拟了个化名。后来才知道,姐姐姓赵,这不正巧么?”

月光下,赵安如眨了眨眼,声音微带沙沙,煞是柔和好听:“油嘴滑舌,哄了师祖不算,又来哄我。”顿了顿,又道,“赵飞燕美则美矣,心肠不堪,你拿她比我,我可不会高兴。”

“我怎会真拿她比赵姐姐?”天晴诚恳道,“现在咱们假扮夫妻,姐姐是赵飞燕,我就是刘骜了,变成那种昏君,我也不高兴。”

赵安如闻言笑起:“有师祖看着你,你就是想昏,也昏不成的。”

天晴一愣,她胡编的身世,彭和尚难道已和赵安如说了么?对彭卫志应该也说了。那还有谁知道?邹觉槐?唐觉中?要不要这么敲锣打鼓啊……心里想着,嘴上呵呵应和:“姐姐别取笑我了……”

赵安如正色道:“我没笑你,我只劝你,那个燕王府的什么果尔娜,你还是别太指望。如今她晋为王次妃,再生个一儿半女,指不定就扶正了。师祖说她能念着你的旧情,做你的内应,我倒不以为。她要能义正言辞拒绝你,那还算是好的,怕就怕阳奉阴违,最后把你卖给朝廷,给自己邀功,你岂不冤枉?”

这番顾虑很有道理,天晴也曾试图暗示彭和尚,省得以后等自己跑路,他真去王府找“果尔娜”的麻烦,但不知为何,彭和尚对于“徐天青”始终有股蜜汁相信,觉得“他”魅力爆表,更有天子气象,任她怎么劝都不听。今天发现终于有个清醒明白人,对自己还这么关怀,天晴大受感动,正想回应两句,赵安如又道:“倘若她再歹毒一点,怕和你的旧事暴露,让燕王知道,索性都不花力气卖你了,直接设个陷阱将你害死,那我们想救你都不能了。”

“那她也不至于那么歹毒……”天晴悻悻道,见赵安如看来的神色古怪,又絮絮叨叨补充,“果尔娜为人单纯,当初也不是自愿入的王府,都是为了乌芒部的老老少少……”

“哼!她若真不愿意,以命相拼,谁能勉强得了?她跟你逃了,燕王还能杀了一部的老老少少泄愤么?说到底,就是舍不得荣华富贵~她这般负你,你还替她说话,犯贱么?”

自己跟自己谈恋爱,还成了别人口中边歹毒边犯贱的奇葩,天晴哭笑不得,摇头又点头:“赵姐姐说得是,我犯贱。”

对方认得这么爽快,赵安如倒不好意思继续发牢骚了,难得忸怩了一下,道:“我说话直了点,抱歉啊。”

“这有什么好抱歉?”天晴笑得粲然,“我就说吧!赵姐姐一直提点我、帮我,果然是我的好姐姐呀~”

哎,其他几个老爷们不论,要跟这位姑娘作永诀之别,别说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

三日后,天晴就到了北平。

“……世子如今精神康朗,状态很好,就是每天不能走太多路,腿脚尚在康复之中。因我说还要为殿下办事,世子立刻让我回来,说我在京城他也不能好得更快,还是以殿下的要务为先。”天晴站在南书房里,认认真真向朱棣汇报着情况。

炽儿一向都这么乖巧懂事,对外还准备了说辞,称徐天晴出门是为他寻灵药去了。朱棣以为,应该会有很长时间见不着她,不成想很快听到三保传回的急报,说她已经启程往王府回来。早料到她定是有所求,却不知是这个缘由。

天晴简述了前因,便直接进入正题。有闵海珠那次金匣测验做铺垫,照理编个理由也是很顺的,但为求保险,天晴还是跟朱棣背了一通蒙古高丽战争简史,从窝阔台汗说到贵由汗再说到蒙哥汗再说到元世祖,从两国错综复杂的历史渊源一路分析金匣流落高丽的可能性,东拉西扯讲了约有半个钟,罢了口干舌燥,几乎连自己都要信了。

千辛万苦,就为能从他手里要来一张通关文牒!

虽说天晴假造文书的本事早随绘画水平一道突飞猛进,如今已不输齐望师兄,但要她伪造自己见都没见过的文件……也只能呵呵。更别说,朱棣还可能附赠一个像张玉那样够劲的同声传译了。

天晴自认编得头头是道天衣无缝,不过料到以朱棣的性格,总归免不了叽叽歪歪质疑一番,为此她做好了两手准备——不管他抛出什么刁钻问题,都可以神一样的答辩来应对!谁知他从头到尾埋头案牍看军报,满打满算加起来,只问了三句话。

“你真是为金匣去的?”

“嗯~不然呢?我还能去观光?”陈善的事自是绝对不能提的。天晴故意玩笑似地回答,想把朱棣引入她计划好的提问路线。他却不按套路出牌,问了一个她想都没想到的问题。

“多久回来?”

多久?回来?天晴莫名地转了转眼珠。如果他直接问要多久才能拿到金匣,她倒可以敷衍一番。如今这么问……应该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吧!

“当然尽快了,只要找到了金匣的线索,属下肯定马上来向殿下复命!”反正线索么,粗粗细细都能算,天晴暗自为这满满谦恭又留足余地的回答洋洋得意。

“到底是几时?”

天晴有点懵了,他干嘛对时限这么执着?是还想叫她办什么事吗?

“一……个半月?”她小心地给了一个答案,如果他还要她做什么,嫌迟嫌早,这时候肯定会讲明。

谁知朱棣默然许久,什么都没说,头亦不曾抬。

“知道了,文牒两日内就帮你备好。”

“嗯……谢殿下。”

行完礼,天晴总觉得他应该还有话说,有意多站了一会儿。然而对面动静全无。她倒也乐得省力,正准备安静退下,转身时却听见一声——

“等等。”

有话就早说嘛,磨来蹭去到底是要怎样?天晴有些不耐,但还是乖乖回过了身,静等着他的吩咐。

“自己小心。”

一瞬间,天晴简直以为听错了。一般说来,对她朱棣连场面上的关心也不会做吧?脑中白了片刻,才明白他是怕自己又像那次在孝陵一样,收尾不干净,给他多事。

“自然,自然,属下这次一定做得滴水不漏~有功无过。”这倒不是吹牛,她也怕惹麻烦啊。

有张玉前后打点操持,自然诸事妥帖。除了张玉自己,他还另叫了两个负责驾车赶马的亲信。天晴啥事不用干,出差当旅游,乐得闲逸自在,一路看遍云高野阔,大地苍茫,本来多少有些窒郁的心情都舒然大畅。

张玉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接到这个任务时,他满心不愿,可又推脱不得,一路走来忐忑难安,就怕这位新晋次妃娘娘会搞出什么新花样来,小心窥伺,她却风平浪静,浑似真出来玩的一般。

但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心慌莫名,想到如今往返走了一半还没到,真是度日如年,只能暗暗叹苦——这次不求在汉阳立下什么奇功,无过无错,平安归来,便是上上大吉了!

可惜天晴从头到尾不消停。此地比北平还冷上几倍,滴水成冰的天气,他都裹上了厚厚的熊皮缩在车厢角,她居然还时不时开窗探头,乐呵呵地抓雪花看风景。他不禁有些担心,要是她路上着了凉生了病,任务完不成不说,王爷会不会怪罪上他?他是不是应该阻止,赶快把窗关了?

苍天!他堂堂的燕山卫指挥佥事,怎么还要干老妈子的差事?

对自己女儿他都没这么照料过!

“车厢里有炭盆,若是窗户紧闭着,不一会儿人就要给闷晕了。”天晴似是看出了他的纠结,笑嘻嘻地回头解释,“不是我贪玩儿啊~”

“大人,再有半日路程,便出锦州了。等过了这山头,咱们就先在边驿打尖住宿吧。”张玉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抬手把窗缝关小了些。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如今他终于能看着她那张改扮脸,自然而然地叫出“大人”而非“娘娘”了。

“好吧。”天晴爽快回道,又问,“张将军干嘛总黑着一张脸?带我出来溜达是这么苦的差事,让将军都不高兴了?”

张玉不置是否,板板回道:“末将原就生得脸黑,让大人见笑了。”

天晴每次逗他,都没什么好反应供她消遣,努了努嘴,索性放弃了。“听说这一带的土匪奇多,辽王殿下剿了几次都剿不干净,索性放任自流了,怎么咱们一个都没碰上?”

冰天雪地的,张玉暴汗如雨——难道要碰上才好吗?!

“如今我们扮作应征兵丁北上,并不是商贾,土匪吃得再饱,也没意思专门拣身上没钱的点子下手,弄不好还得和官军结梁子。”

“哦~对哦,这也是当兵的好处了。”天晴微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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