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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世界我总不能坦白(1 / 2)

大约两天后的深夜,天晴又迎来了一位稀客。

“赵姊姊?”

有一瞬间,天晴以为自己半寐半醒昏昏睡睡,可能仍在做梦。直到对方盘膝坐到她的对面,一壶清酒唫哐作响递到她的跟前,香气直扑鼻尖。

因为她徐天晴,这个破地窖都成最受欢迎旅游景点了?

赵安如利落替她解开了铐锁,道:“喝好后再戴上,在我面前,你别想耍什么花样。”

“呵呵……还要再戴上,那就不是断头酒了。”天晴展了展眉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赞道,“好酒!不期困在这里,也能有这样口福。谢谢赵姊姊啦!”

“你就是这么不分轻重,乱开玩笑,才惹得师祖生气。”赵安如见她婪酣的模样,嗔道,“难道真准备这么耗一辈子么?”

看来是师父他老人家的意思,叫她来做说客,这回唱的是红脸。

天晴心已明白,幽幽道:“哎,我又能怎么办呢?无论师父还是燕王,于我来说,都是亲近的人。我不能害师父,当然也不能害了他……”

解释什么都费劲,还是撒谎最省心。

“所谓戏假情真……没想到你也是个痴的。”赵安如叹了一句。

天晴见油灯下她神色游离,知道这是女人最感性最容易心软的时候,沙哑着嗓音小心道:“赵姊姊,我骗了你……你不怪我吗?”

赵安如目光转过,已恢复了一贯的清明神采。“怪你什么,装成男人在我面前摇尾巴?我又不是那些个忸怩作态的闺中女子,没那么小气。”她豁然一笑,“你都说了,你不想看见两败俱伤,其实我也同你一样。可师祖的脾气我最知道不过,你这样和他硬着来,决计没有好结果。你既没有坏心,乖乖听话才是最好的出路。说实话……”她顿了一顿,“你对本教有功,我也不希望你死。但要我放你出去,却是万万不能够的。痴心妄想什么,你都不必做了。”

天晴放低酒壶,垂下了头,闷闷道:“我怎么会做?教规如铁,我都背过。赵姊姊哪只手放了我,师父定会卸了你那条胳臂。”

赵安如点点头,似是不想任话题越说越沉重,耸耸肩道:“那你真名是叫徐天晴了?家在塞北,是一名江湖小游医,因为经过了云南,就冒名顶替了果尔娜?”

“嗯,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那个在宣府假扮你的美人是谁?”

她倒还记着花姣呢。“她……是云南沈家派给我的侍女。”天晴答。

“侍女?”长成那样子,居然只是个侍女?赵安如显然不信。“那她和你一起到的王府,燕王必定见过她的吧?”

“自然。她和我打在云南起就形影不离,我走哪她跟哪,燕王当然见过。赵姊姊问这个干什么?”

赵安如往后仰了仰,认认真真将眼前人打量了一番。虽说这徐天晴长得绝不差,但自古陪嫁丫头半个妾,横竖逃不开被男主人收入房中的命,何况是那样的绝色。而燕王居然只宠她抬她,连那样美女都不放在眼里。

“真没想到……他也是个痴的。”赵安如不禁嘀咕了一句。“难怪你能这么死心塌地……”

天晴鲜少操心朱棣的感情生活,自也不理解赵安如此时离题万里的感慨,转开道:“赵姊姊,自从我被抓了过来,就没见到过外边,迷迷糊糊一直被运来运去的……如今我们到底在哪儿?还在北平都司境内么?”

赵安如警觉地挑了挑眉毛,道:“只要你肯听师祖的话,就能出去了,到那时候自然知道。”

天晴套话无果,麻木地饮了一口酒。“我何尝不想听话?可师父非要我交出印文,天南海北的,也不知我那只海东青有没有挪窝。万一离得远了,恐怕叫也叫不来……那我就算出去了,也拿不着印文,师父势必更加不信我。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行……”

赵安如道:“你是真把印文交给了你的鸟?”

天晴苦笑:“赵姊姊你也觉得很难相信,是不是?”

赵安如沉吟片刻,望着她道:“你说离得远了,海东青便听不见你招呼。那最远能到哪儿?”

天晴道:“我的海东青神骏非常,一日能行千里,但我的哨子声可传不了那么远,还要靠其他鸟儿帮忙带话。这么一来一去,至多五六百里相隔,否则一天之内它便飞不过来。如果从北平算起,最多到滨州地界,再远它可不容易找了。”

赵安如微微一怔,而后缓慢点了点头。

“好,我替你向师祖求情,让他放你出去,但——”她凝视着天晴的眼睛,一字一顿,“倘若你再骗我,只要一次,我一定亲手将你大卸八块!”

一日后清早,天晴被喂了几口火烧,就给彭莹玉封嘴绑手套脸蒙头,丢进了一个装菜大筐里。泥巴的腥味隔着蒙布灌进鼻子,天晴只觉自己被重重丢在了一块硬板上,车轮声便开始毂毂响动。也不知晃荡了多久,车子忽而停下。筐子一翻,白菜一棵棵就地滚落,天晴也被“倒”了出来。

恍惚间她被搀扶着爬起,接着眼前一花,一阵强光刺目。待慢慢看清周遭,自己已到了一大片密林中,身边除了师父、赵安如、邹觉槐,还有十来张没见过的面孔,猜测都是执杖以下的人物,看来自己是被当地的教众运到了郊外。

“大护法已经搭脉试过,我服了软筋散,戴着千年玄铁锁,又被这么里里外外看着,就是插翅也难飞了。还请大护法信我一片诚心,准我为圣教效力。”天晴躬了躬身道。

这么多天下来,乔妆早已花了,声线也已恢复。在其他教众眼里,她就是个穿着男装的可疑小姑娘,自然不能再称彭莹玉为“师父”,只能像这样表表忠心,拉拉好感。

彭莹玉暗赞她果然乖觉聪敏,常人难比,嘴上却哼了一声。“料你也插不了翅膀,快开始吧!”

天晴站在林中,反复深深吐纳呼吸,三次以后,撮唇作哨,清越如凤啼鸾鸣,扬扬传出数里。余音未歇,她又如是呼喊一次,音调层叠错落,如松涛漫漫漾开。

此时已经入夏,林中禽鸟众多,不少与她相应而歌。邹觉槐忍不住问:“你到底在跟它们说什么?”

天晴不理睬他,口中唿哨不停。彭莹玉随即制止邹觉槐道:“别打断她。”

他听过她指挥鸟群攻击官兵时的哨声,与此时全然不同,心中料定她确实是在呼叫,没有耍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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