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1 / 2)

回到燕王府,开匣验货,内里果然又是一颗宝石雕成的飞鹰印信,透红晶莹。拿来和其他三段拼接,图花严丝合缝,文字行云流水。

张玉抑扬顿挫一顿通读加翻译,内容跟兀兰琪琪格当时所说的并无差别——全是对成吉思汗的歌功颂德,涉及的地名只有几个被灭国的国名,可要说西夏、西辽、金国、花剌子模全境都是藏宝地,实在不大可能。

整个存心殿从鼎沸的兴奋一下陷入诡异的沉默。

由于涉及秘宝,这次到场的都是朱棣的心腹,不过道衍、张玉、朱能、马三保几人,天晴作为寻宝功臣,也有幸列席。搞笑的是,师兄刘齐望因为出色的快手丹青功夫,被叫了来描摹印纹,按要求将整段字句快速拼拆,连边沿的点线都无一遗漏地落笔画下,分给众人参详。

可尝试了隔行、穿花、左右、右左、上下、下上、斜棺连通种种字谜方式,都无法组成通顺的词组,更毋言句子了。道衍拿着原文来回看了两遍,口中念念,末了望天瞑目,睁开眼时,视线已落在那枚赤红刚玉羽印上。他突然将它拿起,摔在地石,提起金刚杵奋力一敲。印钮分离,那头振翅雄鹰顷刻碎成几节,众人不约而同上前查看——

什么都没有。

一时间“咦?”“哎!”的欷吁此起彼伏,天晴无言,心里却肉疼不已。宝藏先不管,就这颗大红宝石的成色工艺分量,已经很值钱啦,老贼秃真暴殄天物啊……

朱能望着那一地碎渣渣,搔搔脑袋,一拍大腿:“看来这鬼力赤存心弄鬼,还想用假印蒙混过关!”

天晴摇摇头:“这不可能。其他三枚印文在我拿到大宁之前,鬼力赤从来没有见过,后来更不可能有机会查看,如何知道到底什么内容,再据此作伪,拼合得天衣无缝?他给的这一匣,一定就是杀了额勒伯克后、从他那里抢来的。关系到鬼力赤自己的性命,就是他做了假,也不太可能在这时冒险。再舍不得宝藏,也要先有命才能享啊。”

“可靠这羽印确实解不出藏宝地点,大师都将它碎了,内里也没见玄机……或许鬼力赤也被额勒伯克蒙骗,额勒伯克留给他的就是个假印信?”张玉道。

天晴道:“这也不会。额勒伯克要作假,同样需要先得到其他三印。况且鬼力赤不是傻子,这金匣羽印不是额勒伯克自己给他的,是他弑君之后才抢来的。拿到后,他还一心要找另外三印,可见额勒伯克之前对这金匣定是珍藏得非常小心,鬼力赤才认准它是真印无疑,必能够指引秘宝所在。”

“可假如我们拿到的四枚都是真的……这四段印文到底指没指示藏宝地点?难道是我们破解的方法不对?”马三保疑惑。

“其实破不破解,都无所谓了。”天晴道,“成吉思汗的宝藏,早已不在之前的地方了。”

众人先前纷纷窃窃的嘀咕议论一下止住,整个殿内鸦雀无声。天晴看了看道衍的表情,并不如何意外,果然他敲碎羽印之前,已和她想到了一处。

朱能憋不住开口问:“是被谁挖了么?”

“前元开国皇帝,忽必烈。”天晴也不卖关子,直接回答。

“忽必烈?!”众人同口惊呼,均不明白她为何作此结论。

“这个推断有些复杂,容我从头说起。”天晴右拳微握,嗯咳一声,清了清喉咙,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早在拿到三段印文时,我就将它们拼起来找人看过,对方说,其中大肆宣扬成吉思汗神功伟业,除此别无其他,当时我就有些猜度。但事情发展到如今,最让人费解的地方,是这几枚印信的来源。

“回想一下就会发现,这四枚原本全部都藏在元室,一枚在天元帝妃嫔这里,一枚由中山王讨元缴获,一枚在蓝玉北伐后流落江湖。

“本来这还没什么,毕竟我们原先就设想过,元室很有可能得到了不止一枚印信,灭朝之后,当中有几颗机缘凑巧流出,中原人士才得以见闻其踪,知道了秘宝传说。

“但奇怪就奇怪在,这最后一枚居然也在北元大汗手里。这么一推,元室必在溃退前就集齐了四印。因为金匣的意义非同小可,元室势力极盛时都很难从各汗国集合,更不可能在败落之后得到了。

“可见,元室早已手握四匣,随时可知秘宝所在,那元顺帝怎会在覆朝之后还隐忍不发,终日醉生梦死,任由这么大笔财富睡在地下,也不想办法开之掘之,用来秣马厉兵呢?以至先帝都派了中山王率兵攻打上都,那金匣还是好端端的纹丝未动,由得中山王缴了去?

“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元帝一开始即知道,秘宝已经没有了,所有财富早就被自己的祖先拿走。手中的金匣开与不开,并无差别。”

“可这最后一枚金匣明明还封得好好的,元室怎知道的秘宝藏地?莫非是有人打开后,再将它封起?他们何必多此一举呢?”张玉问。

“绝非多此一举。当年成吉思汗打造四匣印信分予诸子时,特地留下诏命,须在蒙古存亡危殆时刻,有四子血脉齐齐在场,方可开匣。无论元室用什么方式获得了金匣,他们仅代表了拖雷一系,其他汗国未曾尽数归心,要四家聚首,难比登天。就算托雷后人觊觎秘宝,想违嘱私开,也必要顾忌其他三家。蒙古人重诺敬笃,元室自称成吉思汗嫡传正统,要是连祖宗吩咐也不遵照,如何能立大汗之威?”

天晴看了一眼说话的黑衣僧人,也不知道道衍是什么时候打听来的这些事,倒是省了她解释的功夫。

“照大师和娘娘所说,就是元室把四匣都打开,掘走秘宝之后,再把它们都照着原来的样子封起来了?藏宝之地除了空穴,已经什么都不剩了……那这羽印,我们岂不是白找了?忙活了这么久,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朱能恼丧道。

“四羽合天,日月易主。”在场众人早都听过了这个传说,如今四段羽印印文齐聚燕王府,无人不觉得是大吉之兆。但如果秘宝已经没了,那印文还有什么用?光凭几个叽里咕噜的回鹘蒙古字,难道能让江山易主么?气氛一下沉到谷底。

天晴安慰道:“大家不用这么悲观,事情也不是毫无转机。”

一听她的话,众人重又抬起脸来。

“娘娘此话怎解?”

“试想一下,如果你是元帝,发现了秘宝所在,却并不想让人知道你私开了金匣,更不想让人知道你因此得到了财宝——那你还会不会把印信原样不动封起来,明知世事演变,保不准后来它们会落到谁手里,甚至被谁集齐,届时去藏宝地一游,却发现已被搬空了?”

张玉尚不知她为什么有此一问,却隐隐有些跟上了她的思路,道:“都说世事演变,百年之后金匣流落各方,就算集齐,谁能确信秘宝一定是托雷后人拿的?”

“但重封印信之人可没法保证,这变化来得可快可慢,万一元室宫廷出了异心者或是内鬼,将四印偷了出来,献给其他汗国部落,到时事情败露,抢先一步拿了宝藏的,除了元国皇帝,还能是谁?这份背信之耻,对大汗而言已足够致命了。”天晴道。

“那拿到四印的人不也私开了吗?要耻大家一起耻,谁都不会说出来吧!”朱能推测。

“这可未必,之后拿到了四印的人可以说,是得到了消息,知道元室曾赴某地偷掘秘宝,才派人调查,甚至有样学样,开完后也把它们封起来,自称谨遵成吉思汗遗嘱,并未开启,再逼元室解释宝穴已空的事。元皇室和他们可不一样,毕竟是手上真的沾了腥的,怎么撇得干净?

“其他汗国本来都以为,只有自己的金匣被元室算计了去,才抱羞不宣,一旦知晓实情,又岂能善罢?定会闹得鸡飞狗跳,要分一杯宝藏的羹。这样一来,就算最后得不到秘宝,起码能让元室脸面蒙尘、威望动摇,再也坐不了大汗位。我不好也不让你好,总比毫无所获强得多了。”天晴道。

“既然会引来这么多麻烦,元室都已得了秘宝,何不把四个金匣都毁了,那不就再无遗忧了?”朱能道。

“他们不敢这么做。这四匣毕竟是成吉思汗所遗圣物,能够尽数得之,元室还能自诩是成吉思汗英灵天选,才蒙保佑。若先私取宝藏,再存心将其销毁,便真的成了逆命贼子,僭犯先祖天灵。哪怕他们有心毁之,也定会新制四枚,以慰藉成吉思汗之灵。”道衍道。

这和尚第一次与她同声出气,居然在如此时刻,天晴也只能感慨此一时,彼一时了。

“新制四枚?这不是和白做一样吗?那还费什么劲毁它们?”朱能越发听不明白了。

“将军误会了大师的意思。”天晴继续解释,“新制四枚不必全然与之前相同,印纽同为四色羽鹰,外匣萨满祷词一样,哪怕印文从藏宝地点改为赞颂成吉思汗壮阔生平,也算完成对其告慰了。大致意思就等同于说:子孙承蒙您老人家英灵垂佑,知道了宝藏所在,天予当取,但绝不会冒犯您祖宗神威。您的宏图大志,子孙时刻不忘,定当全力图之,为您达成伟愿。”

“那我们手里这四枚,就是……”聪明的三保已经知道了答案。

“不错,这四枚就是元室篡改印文之后,重新制成的。即便它们全被人夺去,也无法再揭示秘宝所在,所以皇室才故意以一副珍而重之的架势,将它们藏在宫中。可时间一长,欺人不自欺,看管日益松散,最后才这么轻易地流落各方。”

“但四匣要真被其他蒙古人全数得到,打开发现其中一点没讲宝藏,不也会质疑这羽印真假?怀疑到元室头上吗?”朱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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