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我们最初不都以为,印文当中可能有什么秘密,需要破解吗?就算百思不得答案,印文也可以被解释成——成吉思汗其实并没留下秘宝,只是担心四子离心才这般布局。如果四家后人真在危难之际聚首共谋,到时见四印所示祖宗先勋,自当大受感召,摒弃前嫌,兄弟齐心,叔侄协力。若能达成此功,亦不啻为比金银珍宝更大的财富。人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但凡你留下的空间足够大,他们能想到的,远比你能设计的还要多。”天晴道。
“若果真如此,那这拿到秘宝、再造新印的元帝,绝对非一般心思深远。刚才娘娘直指其人就是忽必烈,是因为历任元帝只他才有如此智谋手段,能集合四匣吗?”张玉问。
“虽然不排除有这个原因,但并非主要。关键在于另外两点。其一,如果拿到秘宝的不是开国皇帝忽必烈,必是在元朝定都大都后才集成四匣,如果去北方开掘秘宝,不可能悄无声息,像鬼力赤他们等一众部落,一点也不惊动;最大可能,是远在元室建国定都之前,蒙古国蒙哥汗死后,忽必烈在与其弟阿里不哥争夺汗位时,趁乱得了四匣。
“当年成吉思汗身故,汗位传给了其子窝阔台,窝阔台一死,他的长子贵由又辗转成了大汗;可短短两年,贵由英年早逝,在术赤之子拔都支持下,汗位转移到了托雷长子蒙哥的手里——如此成吉思汗嫡生四子,已有三系加入了争局。唯一置身事外的察哈台汗国,也成为各家势力角逐之地,最终由忽必烈指定的察哈台曾孙八剌称王。
“在这期间,忽必烈很可能对各系后人或挟之以威,或诱之以利,逐个击破,最终集齐了四印,再趁草原混战酣急,反对他的术赤、窝阔台系诸王无暇他顾,伺机把宝藏偷拿了出来,收归己有……”
“可那么多宝藏,忽必烈收了之后,能放在哪里?还是都用了?”朱能急不可待。
张玉则比他沉稳得多:“娘娘说有两点原因,刚刚只言其一,其二莫非与此有关?”
天晴点点头:“张将军慧智。本来就算元室得知了秘宝藏地,却至今不动,也有可能是因为藏宝地有其他强大的势力存在,故而元室只能暂且忍耐,等待时机。而我之所以排除了这种可能,确信秘宝必已被掘出,且做这件事的定是忽必烈,正因为第二点。
“诸位想想,鬼力赤为何会来攻打北平?他说过,之前额勒伯克曾逼迫他,甚至下了‘非战即死’的铁令。北边各大藩镇,距离和林最近的绝对不是北平都司,不管额勒伯克先占了甘州宁夏哪一个,再据此以图扩张,都很合理。而他没有那么做,因他不愿意给北平准备防范的时间,明知北平城当时已到非常时刻,很可能正缮甲治兵、磨刀霍霍,准备对抗王军,却执着要遣鬼力赤直奔北平而来——如此只有一个解释,北平有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他迫切想要得到。”
“宝藏!”张玉一改沉着,立刻喊道,“忽必烈从上都迁都至北平时,把宝藏放在了这里!”
“正是。这应是只有元帝才知晓的代代相传之秘。元室败退漠北以来,王位从爱猷识理达腊传到脱古思帖木儿,可脱古思帖木儿却因为逃避蓝玉追截,被并非北元皇族的也速迭儿擒杀,本来这个秘密该就此终结,就算也速迭儿听过四匣传说,抢到了脱古思帖木儿手里留存的一匣,也不知道宝藏的真相,除了盼着能再找到其他三匣外,别无他法。
“谁料也速迭儿死后,爱猷识理达腊的嫡长子额勒伯克却被先帝释放,回到草原,辗转继承了汗位。先帝以他被俘时年纪尚幼,应该不知金匣之说,况且早已毁去一匣,再不担心元室反攻,才让他在明廷过了那么多年太平日子。
“哪知他作为太子时,就从父亲那里听过了金匣的秘密,深藏数年,直到派鬼力赤前来攻取城池,也谨遵祖训,没有把真相说出来。弄得鬼力赤云里雾里疯找三印,额勒伯克自己还被他所杀……”
“可娘娘且慢!这个说法有漏洞。回到一开始,既然忽必烈得到了四匣,那他就是成吉思汗选中之人了,只要把金匣拿出来,对各汗国都能构成威势,何必还要冒着触怒祖宗英灵的风险,私掘秘宝呢?”三保问。
“难道他当时已经打仗打得揭不开锅了?不会吧!”朱能道。
“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何宁可忤逆祖先,也要得到宝藏?”张玉道。
“对忽必烈来说,他得不得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敌人得到。”天晴记起那次与耶律骥的不期而遇,推测道,“很可能当时阿里不哥已经打起宝藏的主意,是故忽必烈一集齐四匣就动手了。他再顾忌先祖的遗训,也得先顾忌自己的处境,不能任由宝藏放在那里等人撷取了。”
“可还是不大对啊!”众人都沉浸在天晴的解说中思索,朱能又突然高声打断,“若宝藏真被忽必烈拿了,藏在北平,定是在皇宫之内了!可当日中山王攻城焚殿,宫里人都没剩几个,哪有什么秘宝?就是真有,元顺帝知道先帝即将入城,定把金银细软尽数带走了!”
天晴正想答话,道衍却又为她代了言:“放在外面的当然好拿,埋在地下的却那么容易带走。”
“大师说的没错。”天晴道,“成吉思汗所藏乃是世间最大秘宝,这么一座大金矿,忽必烈不可能丝毫不动,他开国伊始,又要南下攻宋,又要平定草原,所费不赀,但再怎么用,也无法全部花完。何况还有他自己继承和掠夺来的财富,若是全都放在皇库,那么大一笔钱财,也太打眼了。当然是在建都之初,直接把它们放置宫殿地下,其上再建楼宇,最方便也最安全。”
听了她的话,众人纷纷低头挪了挪脚板,似乎脚下的地石忽然都变成了黄金珠宝,踏足无从。
“可当时元顺帝也是皇位正统,势必知道宝藏秘密,他有空带着后妃、太子、公主出逃,如果知道地下还有宝藏,怎会不事先挖去,还等后人来谋?”张玉问。
“那是张将军有所不知了~当年忽必烈敕造皇城,为了一镇王气,才以金石为基。元室北退的时候,可都是想着很快要再回来的。既知道义军会放火烧宫,以销旧朝王气,怎能再自废武功,把祖宗辛苦藏起来的王气,自己先给掘断了呢?反正无论先帝怎么猜,都猜不到这宫殿地下还埋了那么多宝贝。元室就算回不来,这些家当也落不到别人手里,当然是先放着了~何况直到北逃,帝党后党仍旧乱得一锅粥,元顺帝本就信不过皇后奇氏,怎么可能当着她面,把祖宗的大秘密给挖出来?”一直没开口的刘齐望这时在一旁插嘴道。
元朝末期的帝后之争,在场众人都知晓,对于元帝国最后的覆灭,这场□□几乎起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是以先帝才如此反感后宫干政,不愿重蹈前朝覆辙。今天听刘齐望一提,众人联想前后,无不觉得元顺帝留宝藏而不掘,确实也能说得通,除了张玉。
他毕竟曾任元廷枢密院知院,深涉政局,今日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抢白一口,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是在下寡闻了,还真没听过元宫‘金基镇王气’之说!”
天晴暗怪师兄又口没遮拦得罪人,当即为他解围:“忽必烈这样谨慎,若有心遮掩此事,能听过才奇怪。我师兄能知道,只因他曾祖父刘谭,是当年忽必烈旗下第一汉臣刘秉忠的随侍书僮,而整座大都包括宫城在内,都由刘秉忠总监督建,定是什么时候说漏了嘴,被刘谭老先生听去了,才当做个故事传到了嫡亲孙儿这里。”说着朝刘齐望转过头去,“对吧师兄?”
“是刘太保(刘秉忠官至太保)梦话里说的,恰巧被我家老太爷听见了。可梦呓怎能当得真?今天也是见诸位说到,我才想了起来。插一句嘴,这事还真有些谱儿。不然,你道那个马可·波罗口口声声说的黄金宫殿,是怎么来的?还真能是金壁金柱、金瓶金皿?他和刘太保同朝为臣,备受忽必烈汗宠信,能知道金石地基的事也不奇怪。不过他是随来随走的外邦人,讲话又爱浮夸,谁都不当真,忽必烈汗才没管束他吧。”
“这么说……宝藏很可能真的就在元皇城地下?!”
听完这些,在场众人兴奋过后,又显得有些无措。
“那、呃刘大夫,刘秉忠梦话里有没有说过,宝藏到底埋在哪里?”朱能问。
“说梦话,哪里能那么详细啊?况且那时我才八岁,就当听老太爷说了个故事。要早知道是真的,我肯定要同他老人家问个清楚了!”刘齐望连连摇头,大有遗憾。
没有线索,众人只能靠猜。燕王府包括整个北平都在元大都遗址上辟地而立,由中山王徐达监督建造,当年的图纸如今还留在府库内保存着。
马三保受命很快取来了图,轻轻拂落多年积灰,将其平平展开。众人就着一张张多处晕墨破损的元皇城舆图指指点点,发挥想象,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照理应该是在大内朝堂吧,大明殿!国政大事都在那里商议啊!”
“也有可能是太液池边?蒙古人向来逐水而居,以水为尊!”
“但就算是在太液池畔,究竟在南还是在北,在东还是在西呢?”
“咳,这谁能知道!”
“当年中山王为销元廷王气,焚宫毁殿,掘地三尺,都没见过什么宝藏。元皇城占地千亩,现而今又不知那宝藏藏在何处,埋得多深,就是靠掘子军来挖,恐怕没个一年半载也是不成的。”张玉叹道。
“是啊,李景隆那厮眼看着卷土重来,要不能快点找到宝藏,这仗都没法安生打了!”朱能道。
“娘娘之前说过,事情尚有转机,是不是已有妙法在心了?”三保问。
被他这样期待,天晴颇觉尴尬。“呃……原是可以让地爬子去挖的,只是要等到开春,如今它们都冬眠着呢……”
地爬子也就是鼹鼠。可便真到春暖花开时,让它们代替掘子军去挖地,也要碰运气,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妙法。
“也不是什么急事。”始终沉默是金未曾发表过一句见解的朱棣此时终于开了口,“之前鬼力赤没出现,最后一匣羽印更是影子没有,我们不也稳扎稳打,好好地过来了么?如今又不是等着铁木真的金银财宝买米下锅。宝藏埋在地下,也不会生脚跑了。眼下,咱们还有更要紧的事做,别浪费精神在挖什么宝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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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