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停顿了一下,子翃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疑惑地问道:“哎?师弟,我怎么觉得这水浮法的指南针用起来不太方便啊!只要这水一波动,它不就摇晃个不停了吗?那还怎么指示方向啊!”
忠尧抿嘴一笑,说道:“师兄言之有理,水浮法的指南针使用起来的确有不便之处,仍须不断改进。
其实,著《诸蕃志》的赵汝适从泉州去海南时,舟舶往来所用的指南针已有了指向分度,成为罗盘针了,航行时须昼夜守视惟谨,毫厘之差,生死所系。
《梦粱录》亦云‘风雨冥晦时,惟凭针盘而行,乃火长掌之,毫厘不敢差误,盖一舟人命所系也。’
由此可见,罗盘针对航海至关重要。
然则,若论及海上商路,世人只知往外输出的主要是丝绸、瓷器、茶、铜铁器等,却不知还有高超的造船技术、指南针或罗盘针,以及堪舆万国、积累世经验的详备海图。”
“忠尧哥哥,你怎么什么都懂?这些你都从书里看来的吗?”黎诗忽然叹了口气,不假思索地问道。
“呃……”忠尧一怔,嘿嘿一笑,答道,“是啊,业精于勤嘛!俗语有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不行一万里,不读万卷书,不可看杜诗。
我闲来无事时就会随手翻翻经史子集,恰巧读过《萍洲可谈》、《梦溪笔谈》、《宣和奉使高丽图经》、《梦粱录》、《诸蕃志》、《新唐书》,是以略微知道那么一点点。
刳(kū)木为舟,剡(yǎn)木为楫。
春秋战国时期,大船、楼船、浮桥船就已先后出现,许多海上航路也开通了。至晋代,先辈们则发明了车轮舟,后来便有人谓之‘轮船’。”
“师弟就是这点好,博览群书百事通,有事都问他!”子翃也嘿嘿笑道。
忠尧瞥了子翃一眼,淡淡地问道:“时至今日,你们说这海上丝路重要吗?”
“重要!”黎诗脱口而出,点了点头,“这海上丝路就是海带,海带不能断!”
子翃答道:“当然重要!海上商贸往来频繁,万邦来朝,此乃关乎国计民生之大事也!”
“嗯。”忠尧微微颔首,又问:“那这贸易通商的海上丝路能断吗?”
“万万不能断!”黎诗和子翃异口同声答道。
忠尧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少时,子翃忽然问道:“这海上有丝路,陆上是不是也有陆上丝路啊?”
“是。”忠尧犹豫了一下,想到河西走廊已不在本朝控制之下,宛如西风烈、秋霜寒,摧败了的残花,眼中的奕奕神采蓦地黯淡了下去,沉默片刻后幽幽说道,“一片孤城万仞山,春风不度玉门关,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一千多年前,耿恭以单兵守孤城,拒敌数万之众,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不为国耻;凛然高节,卒全忠勇,古今未有!封狼居胥,燕然山铭,西北望,射天狼!”他的语气中透着一种淡淡的难以言述的忧伤,却又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执着和渴望。
子翃心绪万千,似有感悟,也攥紧了拳头,情绪激昂地说道:“陆丝之路既然举足轻重,攸关民生,攸关国祚,那必须得拿回来好好经略、好好保护!子子孙是无穷匮也,大不了愚公移山!”
黎诗为之一振,也说道:“对!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夸父尚能逐日,更何况愚公!”
三人谈笑间,不知不觉神舟已近在咫尺,气势巍峨如泰山压顶,万石船与之相比,顿时相形见绌,犹如小巫见大巫。
子翃和黎诗惊得张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哇——”
忠尧平静地望向神舟,见神舟上有颇多水军战卒身披黑甲,持刀枪斧剑,肃立警戒,另有一袭白衣的霜月铁卫,持弓弩,不时来回巡逻,又见神舟后还有一装备精良的车船随行,五色彩旗飘扬,满载士卒皆披坚执锐,不由眉头微微一蹙,暗自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果真是位大人物啊!这神舟后居然还跟着车船,唉。”
“车船?”子翃与黎诗一愣。
忠尧缓缓说道:“车船乃是一种战舰,最早是由荆南节度使李皋(gāo)设计建造,翔风鼓浪,疾若挂帆席,船舷两侧皆设木轮桨,每轮有八个翼片击水,一个木轮桨贯轴一根,谓之一车。
船舱里的轴上当设有踏板,以人力用脚踩踏,带动轮桨转动,谓之鼓蹈。
车船上配备有攻击之用的霹雳火炮、抛石车、拍竿、火球火弹、火蒺藜等,还有防火用的生牛皮毡,箭窗孔里盛放着火弩箭,蒙冲(一种小舟,用于突击)上面安置了用于焚毁敌船的猛火油柜火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