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色狼,是佘郎!”陶珠儿认真地用渝州口音纠正道,似乎陷入了无限回忆与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之中,“他、他入北岩书院内舍苦读,去岁秋日举行的州试中了桂榜举子,今年春季进京赶考,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若是中了贡士,那就可以参加殿试了呢……”
“哦,好、好!我明白了,明白了。”黎诗微微颔首,举了举手。
忠尧展颜笑道:“如此看来,姑娘体虚久病后,相思成疾,饮食劳倦,思虑伤脾,化源不足,应为血虚。血虚者,以归脾汤加山茱萸、菟丝子主之。我这就拟了方子与药童配药去。”言讫,提笔疾书,一挥而就,然后交与药童。
黎诗忽然不解地问道:“忠尧哥哥,这州试中举不应该叫乙榜、乙科吗,为何又称为桂榜呢?”
忠尧略作沉吟,正欲答话,不料却被陶珠儿抢了先。陶珠儿答道:“州试放榜之时,正值八月桂花飘香,故而又谓之桂榜。”言毕,嘴角微微一勾,窃笑起来。
黎诗暗自思忖:“哼,我又没问你,你干嘛抢着回答呀?你很能耐是吧,想显摆是吧?还敢嘲笑我!那我也来考考你,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想罢,她故意干咳两下,转身向陶珠儿说道:“多谢陶姑娘指点。不过,黎诗还有一事求教,那为何把中了进士称作‘金榜题名’呢?”
“这……”陶珠儿一时语塞,眼珠子左顾右视,却答不上来了。
这时,黎诗嫣然一笑,自问自答道:“进士榜用黄纸书写,故名黄甲,亦称金榜,因此,高中进士便美其名曰为‘金榜题名’。”言罢,得意洋洋地凝视着陶珠儿。陶珠儿笑得很尴尬,有些无所适从。
杜鹃红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笑了笑,上前插话道:“方才公子已经为她俩诊治过了,一个是月事提前,一个是月事延后。可是我呢,我是忽前忽后,要么提前七日以上,要么延后十来日,这是个什么病啊?”
“月事较以往恒定周期提前或延后七天以上,时前时后,连续三个周期以上者,谓之月事先后不定期。”忠尧肯定地答道。
杜鹃红闻言一怔,惊异地问道:“月事先后不定期?这个病连名字也这么飘忽?”
忠尧点点头,答道:“此病亦有多种病因。若是肝气郁滞,以逍遥散主之;若是脾虚气弱,以参苓白术散主之;若是肾气亏虚,以固阴煎加减,去远志、五味子,加桑寄生、阿胶。”
“那我又是哪种啊?”杜鹃红急切地问道。
“你啊,是肝气郁滞,宜以逍遥散服之。服药后你就逍遥自在,快活了。”忠尧淡淡一笑,说道。
“怎么个逍遥法,快活似神仙?还是只羡鸳鸯不羡仙?”杜鹃红面色一喜,一本正经地问道。
“呃……这是逍遥散,不是逍遥散人或逍遥散仙,呵呵,呵呵。”忠尧笑了笑,正色道,“此药疏肝养血,健脾和中,治月水不调,脐腹胀痛,减食嗜卧,头目昏重,心悸颊赤,脉弦而虚者。方中柴胡疏肝解郁;当归、白芍养血柔肝;白术、甘草、茯苓健脾养心;薄荷助柴胡以散肝郁;煨生姜温胃和中。诸药合用,可收肝脾并治,有气血兼顾的效果。凡属肝郁血虚,脾胃不和者,皆可化裁应用。”
“噢,那如何内服呢?”杜鹃红又问。
忠尧沉默了一下,朗声答道:“每服二钱,水一大盏,烧生姜一块切破,薄荷少许,同煎至七分,去渣热服,不拘时候。”
杜鹃红乐呵呵地调侃道:“这样吃了就能逍遥了?”
“这样吃了就不会再飘忽不定了,逍遥得很。”忠尧诙谐地说道。
“看来,学医还是有点意思的嘛。”杜鹃红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
忠尧喟然叹道:“古来圣贤皆寂寞。学医,便如学做圣贤人,有时难免枯燥乏味,而又无聊。还好官家赵恒曾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引无数士人竞相读书。不过,就读书而言,书是死的,人是鲜活的,是灵动的,有趣的,还是人之灵魂啊!可惜,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
杜鹃红忽然凑上前来,笑眯眯的,意味深长地问道:“这样就算诊治完了?你不给我再检查检查?”
忠尧微微一愣,反问道:“检查什么?检查何处?”
“当然是检查该检查的地方咯!”杜鹃红压低了嗓门,羞答答地说道。语罢,她的脸颊竟然泛起了两圈红晕。
“啊?这个就不必了吧……”忠尧说着,赶紧低头执笔而书,龙飞凤舞写下杜鹃红的药方,然后递与药童配药去了。
不久,药童将所需的药材悉数备妥,送了过来。
杜鹃红三人执意付了每人五十文的诊金,又付了药费,随后取了药包转身离去。药童态度恭谨,在前引路,将三人送出药铺大门。
刚迈步跨出伍记药铺的大门,杜鹃红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冲着忠尧笑了笑,大声说道:“等我瘦了就来找你啊!”
黎诗鼻中冷哼一笑,瞥了一眼杜鹃红那浑圆的腰身,嗤笑道:“嗨,不想见就直说嘛!不过,还是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瘦身成功,加油啊!千万别放弃哦!”
忠尧听罢,凝视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微笑着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伍记药铺门口左侧,突然伸出来一只血淋淋的手,一把抓住门框,接着一个头戴斗笠、劲装打扮的江湖人士跌跌撞撞闯了进来。他左手反向握刀,右手拼命捂住自己腹部,鲜血正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救救我,救救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店内走去,身后留下一路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