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瞪大了眼睛,眨巴了两下,故作茫然不解状,问道:“为什么说她是《诗经》里的第一女主角呢?”
“你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子翃忿忿然道,正欲拍案而起,却被忠尧制止了。
忠尧微微一笑,道:“因为《诗经》里和她有关的诗非常多,多达二十九首,直接相关的有十一首,如《邶风》中的《新台》、《柏舟》、《日月》、《匏(páo)有苦叶》,以及《鄘风》中的《君子偕老》、《墙有茨(cí)》、《桑中》、《鹑之奔奔》等等,整个卫国的风歌中,三有其一,皆在议论着她的故事,真是无人可出其右啊。”
“但她就算是《诗经》里千古第一女主又如何?我还是依来镇第一美呢!”齐氏捏着手中的帕子在面前一扬,不屑一顾地说道,“五世不宁,乱由姜起,这《诗经》第一女主还不是‘上烝(zhēng)下报’的淫乱典型!”
黎诗不解地问道:“什么是上烝(zhēng)下报啊?”
忠尧瞥了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说道:“所谓烝(zhēng),是指父亲死后,儿子把父亲的妻妾收作自己的妻子,泛指晚辈男子和长辈女子在一起,比如弟弟或者侄子娶了寡嫂或者婶母等,故谓之“上烝(zhēng);
所谓报,乃是指长辈男子与晚辈女子在一起,故谓之下报。
《左传》中有几处记载是关于上烝(zhēng)下报的。
第一处,桓公十六年,卫宣公烝(zhēng)于夷姜,生急子,属诸公子。
第二处,齐人使昭伯烝(zhēng)于宣姜,不可,强之。
第三处,僖公十五年,晋侯烝(zhēng)于贾君。
第四处,《左传·宣公三年》:文公报郑子之妃,曰陈妫(guī),生子华、子臧。
不过,就个人愚见,看待宣姜的一生,不应脱离那个特定的时代背景。东周时期,礼崩乐坏,诸侯割据,战争频繁。周朝宗法制瓦解,礼崩乐坏的结果,便是对周礼的‘僭越’,西周的婚姻制度消亡,两性关系变得混乱不堪,为了政治联姻、个人私欲,什么人伦秩序都可以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上烝(zhēng)下报’并非一般意义上的所谓“淫乱”,《左传》中淫乱的行为谓之“通”或“傍淫”。
而‘上烝(zhēng)下报’是特定对象之间的合法婚配,所育子女享有合法地位,可以做诸侯世子或嫡夫人,还可以继承国君之位,而淫乱仅仅指的是混乱的男女关系,淫乱所生子女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也不受世人待见。
‘上烝(zhēng)下报’的出现其实有它的时代背景,在那个战争频起、互相攻伐的环境里,为了生存和巩固自己的地位,通过与异姓诸侯国联姻,既可笼络各国,找个靠山或壮大自己的实力,避免一不小心身死国灭,又可达到政治和军事目的,实现对诸侯国的控制,师出有名。
因此,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个人的命运根本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也没有人会在乎宣姜自己的情感或感受。”
听罢,黎诗感慨万千:“所以,其实这个宣姜也挺无奈,挺凄惨的?”
忠尧也叹了一口气:“唉,有一点吧!”稍顿,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令世人没有料到的是,卫昭伯与宣姜相伴相随,共生三子二女,除长子夭折以外,却个个为家族长脸,一个比一个优秀。
当然,与此同时,宣姜的另一个儿子卫惠公,他的君位也安如泰山。只是两相对比,同样是一个娘生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卫惠公在位二十二年、另有八年在齐国流亡,为人睚眦必报,终其一生就没干过什么好事,令世人所不齿。
反观卫昭伯之子个个有出息、有气节,次子卫戴公,三子卫文公,长女嫁了宋桓公,为宋桓夫人;次女嫁了许穆公,为许穆夫人。
许穆夫人才高八斗,是历史上首位见于记载的爱国女诗人,其所作之诗三篇《竹竿》、《泉水》、《载驰》俱收录于《诗经》中,倍受推崇、流传至今。
《竹竿》是许穆夫人身在异国、怀念养育父母之邦的思乡之作,以诗抒情,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泉水》描写许穆夫人为拯救母国奔走呼号,寄托其忧思,甚至想驾车直接奔回卫国。
虽然最终囿于礼制而未能成行,但这种思念故乡的急迫心情,以及愿望无法实现的煎熬,跃然纸上,令人不忍卒读。
《载驰》是《诗经》中的著名篇章,抒发了许穆夫人在卫国国难当头,身先士卒、舍身
救国的迫切心情,欲冲破重重阻力也要回到卫国,展现了许穆夫人大义凛然,誓死不屈的气概,将她对卫国的关心、怀念与担忧体现得淋漓尽致。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
除了许穆夫人,宣姜次女宋桓夫人为人也颇有气节。在卫国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她促使宋桓公最先出兵,在黄河东岸救援、收留卫国流民。两位夫人竭尽全力出手救援卫国,为卫国社稷的续存、复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卫国后世,卫襄公正夫人亦称宣姜,二女不是同一人,彼宣姜非此宣姜也。
一言以蔽之,卫之宣姜,谋危太子,欲立子寿,阴设力士。寿乃俱死,卫果危殆,五世不宁,乱由姜起。妖艳春秋首二姜,致令齐卫紊(wěn)纲常。天生尤物殃人国,不及无盐佐伯王!”
齐氏听完宣姜与卫国之事,变得忐忑不安,口中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这小子原来不是说书的先生,他分明就是博学鸿词科的魁首!她们怎么还没到,怎么还没到……”
子翃瘪瘪嘴,风趣地说道:“这齐姜、文姜、宣姜的故事是听完了,可是我怎么觉得姜还是女的辣啊,啧啧,姜太辣!姜太辣啊!”
姜掌柜忽然笑嘻嘻问道:“那我呢?我也姓姜。”
“你?”子翃愣了愣,灵机一动说道,“你是姜太老!姜老!老姜!”
“哦,老姜。”姜掌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道,“唉,老姜想生姜啊!”
齐氏本来还在忧心元竹一行赶来之事,不料一听自己丈夫一语双关说要“生姜”,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泼妇本色不经意间又暴露无遗,她面色愠怒,厉声说道:“生姜?生什么姜?生姜家里多的是!”言罢,立即吩咐左右:“来人呐,去给老爷端一盆生姜来!记住,要嫩的!”语气蛮横,言语间颇多不满。
“这、这……”姜掌柜一见自己妻子又开始撒泼,虽然生气,却也无奈,只得喝止道,“胡闹!不许去!”
这时,忠尧笑嘻嘻地对姜掌柜与齐氏说道:“二位不必相争了,正事还未办完呢!知道先前我为什么婆婆妈妈,要说那么多吗?”
姜掌柜与齐氏收敛神色,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摇头称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