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忠尧又道:“嗨,这哪儿跟哪儿啊。曹操于邺城建了铜雀台后,因楼作诗:揽二乔於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此处二乔其实为‘二桥’,指的是铜雀台东南的两座小桥而已,后人附会成了江东二乔、大小乔,演义害人呐。后人如此想象,究其原因,说不定与曹孟德的癖好有关呢。
据说,曹操所建铜雀台,实为三座高台,分别是铜雀、金凤、冰井,合称为‘铜雀三台’。
既有铜雀台,又有金凤台,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至若冰井台,则是冬日储存煤炭、夏日储存冰块之所。相传,曹孟德盗走了朱雀阙上的一对铜雀,分别置于铜雀台、金凤台,而冰井台上立了一只玉龙,所谓‘立双台于左右兮,有玉龙与金凤’是也。
凤为火之精,龙为水之灵,以玉龙来守护冰井台是恰当的。所以,到了后世,便有了‘玉龙喻雪’之说。理解了这个典故,再来读诗就容易多了,譬如,岘山一夜玉龙寒,凤林千树梨花老。”
云婀恍然顿悟:“哦,原来,‘战退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空飞’是漫天风雪飘舞的意思啊!如果不知道这个‘玉龙喻雪’,还真要理解错了,闹笑话了呢!”
“说完了台,我们再来说说‘楼’。”忠尧又道,“楼者,世人皆知,便是那层层叠叠摞在一起的房屋,汉时筑楼技艺高超,二三层之楼随处可见,最高可到五层,譬如市楼,楼高五层,上面挂着官府的旗子,百姓谓之‘旗亭’,它建得高大,是为了看清整个市场的状况,方便市货贸易管理。
至于‘阁’,实为建于台上之房屋。而在台上建造房屋,是为了可以随时随地使用台,而不必顾虑风霜雨雪。不过,后世筑造技艺越来越娴熟精巧,渐渐地,便无需先筑台来抬高‘阁’了,直接造高楼来得更为便捷,故此,‘阁’也成了高楼顶层的代名词,再后来,久而久之,‘阁’与‘楼’便混为一谈,于是便有了人们口中常说的‘阁楼’。”
云婀听罢,顿时茅塞顿开,不由自主发出一声感叹。
这时,洛阳宫的正门朱雀门已经近在眼前,过了朱雀门便是阊阖门。朱雀阙外立着两个双手拄剑的高大铜人,颇有威仪之感。忠尧抬头望去,见城门武卫军守备森严,阙楼高大,壮观威严,左右皆有瞭望台,瞭望台上有瞭望阁,一些守备戍卒站在瞭望阁内向四处张望。朱雀门上有两只铜雀,与天相接。
忠尧在离朱雀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边仔细打量,注视着进出之人,一边低声说道:“好了,朱雀门到了,得想办法混入皇宫了。这朱雀阙是正门,入内直行便是南宫,南宫乃朝议重地,故此阙尤为尊贵。苍龙阙、白虎阙、玄武阙俱为单阙,而朱雀阙是三重阙,高大壮丽,我们就是靠它辨识方向,找到洛阳的。”
云婀颔首道:“噢,那这朱雀阙也就是洛阳城最高的处所了。想来这曹家的皇帝挺有意思的嘛,还在门口摆两个铜人,吓唬谁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忠尧淡淡一笑,“汉代有个习俗,喜欢用铜像作装饰,汉武帝时用金人,光武帝时用铜马,魏明帝时用铜驼。重建洛阳皇宫时,曹家可是把以前在长安的金人承露盘、钟簴(jù)、铜驼等,千里迢迢全运到洛阳来了。魏明帝曹睿还把铜驼摆在阊阖门口,才有了铜驼大街,以及唐代的铜驼陌。此外,为了显示更强大的威仪,曹睿还铸了三四丈高的铜龙、铜凤呢……”
说到这里,忠尧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注意到有一名宦官单独出了皇宫,正迎面走来,不由心中一喜:“真乃天助我也。”言罢,便不动声色转过身,跟了上去,入了一条小巷。
不一会儿,待忠尧从小巷中出来时,已面貌一新,俨然成了一名小宦官。
云婀惊异地问道:“公子,我们就这么直接过去?”
忠尧瞥了一眼朱雀门前零零散散的出入者,淡定地说道:“拱卫皇宫的武卫军都是魏文帝曹丕在‘虎豹骑’中精心择选的精锐侍卫,他们的警惕性比汉时的羽林军、虎贲军还要高,不急,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云婀有些不解。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忠尧粲然一笑。
忠尧耐心地等待着,他在等一个入宫的宫女与内侍在朱雀门前骤然多起来的机会。
这皇宫每日进出的宫人不计其数,皇天不负苦心人,很快机会便出现了。
不久,出宫采买的一队宫女宦官返回,朱雀门前又驶来数辆马车,前呼后拥跟着许多侍卫和婢女,看样子是有重臣贵戚要下车,准备入宫。
“机会来了!”忠尧面色一喜,云婀会意,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回了紫金纹耀空间。
接着,出了小巷的忠尧迅速向前靠近,趁那马车挡住门口武卫军的间隙,踏着小碎步,低着头,急步趋前,混进了入宫的队伍中。
曹魏宫制承袭汉制,朱雀门前的武卫军对入宫之人一一查验身份,比验符籍。忠尧经过偷偷观察,发现凡是宫中之人,皆手持一长约两寸的木符,上有宫、名两个铁印文字,为铁印文符。于是,他偷偷解下腰牌,仔细翻看两面,见上面铁印文字写着:东宫、胡广华,便暗暗在心中默记诵背:“胡广华,胡广华,我叫胡广华,我叫胡广华。”
轮到忠尧时,武卫军一骁骑校尉走上前来,不苟言笑地问道:“叫什么名字?”
忠尧答道:“胡广华。”
“哪个宫的?”骁骑校尉又问。
“东宫。”回答时忠尧镇定自若,只是依旧略微低着头。
这时,一名侍卫将一个二尺竹牒递与那骁骑校尉,他接过竹牒瞄了一眼,随口问道:“凡居宫中者,皆有门籍,足下现居何职?”
忠尧猛然一惊,心中一凛:“门籍?”
“现居何职?”那骁骑校尉以为忠尧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与此同时,他开始仔细阅读竹牒,那上面记载着持有者的姓名、年龄、物色、体貌特征等,按例,入宫时需由侍卫依照符籍所载情况进行比对验查,案省相应,乃得入内。
忠尧急中生智,在脑海中与云婀对话,吩咐道:“云婀,放只蝴蝶去他身后,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速速报与我知!”
“是,公子!”
话音甫落,一只蝴蝶悄无声息地从忠尧身后的衣角处飞出,扑楞着翅膀,很快就飞至那骁骑校尉身后。
那骁骑校尉见忠尧一直沉默不语,遂起了疑心,走上前来把忠尧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又盯着竹牒喃喃说道:“嗯?右脸颊有一颗黑痣,你脸上怎么没有呢……”
为了拖延时间,忠尧灵光一闪,突然捂住肚子,作万分痛苦状,呻吟道:“哎哟,好疼啊……”说着,便顺势弯下身去,将头扭作一旁,避开那校尉狐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