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路言有些“恋爱脑”,何况遇到正在追求中的真爱,他兴奋地拖长了声音,大喊:“河——洲——”
苏河洲抬头望去,入眼的就是一张浮夸俊脸,如同在人潮汹涌的火车站台,终于接到了思念已久之人。那男人两眼熠熠生辉,像是吸纳了自己身后的繁盛灯火与磅礴夜景。这一瞬间,苏河洲觉得季路言的出现,犹如给那修罗场都镀了金,人满为患的过道内,霎时安静下来,让人恍然生出一种岁月静好,世界和平,大家相亲相爱、亲如一家的错觉。
错觉到底是错觉,苏河洲掐了掐眉心,他已经认出那个抱头的中年男人是谁了,然而此时此刻,无论是他,还是开屏抖尾的季路言,出现在这里无异于是在挑战“人情世故”。
中年男人突然抖擞起来,从石墩似的腿柱丛林里探出半张脸,理直气壮地喊道:“芳芳,芳芳啊,是他……”男人手一指苏河洲,众人皆看了过去。
苏河洲感到了万箭穿脸,他极不自在这种被围观的场面,心说:别光看啊,动手啊,不然我找什么理由正当防卫?
唯独中年妇女无动于衷,把合法丈夫的话当屁给放了,她左右开弓,劈头盖脸地就往倒地不起的年轻女人身上招呼,同时嘴里的恶言恶语更加不堪。季路言看了过去,脸上呈现出一种“光天化日胆敢强抢民女”的惊怒,他冲上前去,泳池划水一样轻松划开了挡道的观众,横跨一步挡在了中年妇女和衣衫褴褛的女人中间,满脸灿笑地说:“哎哎哎,闹什么呢?大姐,不爱也别伤害好吗?有问题咱私聊,这闹得……”他扬起下巴指了指四周,见许多拍照录像的,很是不悦。他曾经被女人串通媒体爆了照片门,以前不在意,如今他是半点差池也不敢有,而且地上那个女人已经距离衣不蔽体不远了,这让季路言生出了后知后觉的感同身受,他往后退了一步,将自己的影子落在那个蜷缩成一团的女人身上。
眼前是什么光景他一目了然,这种事各说各有理的,他也没那个资格做别人家务事的判官。但尊重公民的基本隐私,是他再混都没主动犯过的戒,于是季路言一脸皮松肉紧地笑着,挥挥手说:“来来来,大家都散了,今晚这一层的消费都算我的,走过路过不如各回各座,良辰美景月上柳梢,有事没事黄汤一盅,大家吃好喝好,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及时行乐,散了吧,啊?该干嘛干嘛,谈情的谈情,说事的说事,”他寻眼找着个服务生,粲然一笑,“小哥,给你们老板说一声,这一层每个包间再加一道你们家的特色,就那个‘花好月圆’吧,酒喝不喝都给送上,去罢。”
各位观众的态度顷刻分为两大流派——一是围观群众的欢呼,一是捉奸相关人士的诡异安静。在场的有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位是季家的大少爷,本来在这里碰上就实属难得,更不用说这大少爷还伸手管闲事,谁不想看季家这位惹祸上身?反正天大的麻烦到了他身上,也不过是评论上骂几句,本尊既不少二两肉,也不会一夜赤贫。
“傻逼。”苏河洲暗骂一句,看着那些人脸上集合了不敢招惹、荣幸之至、捡了便宜,还不忘嗤笑和幸灾乐祸的表情,苏河洲的心里蓦然一沉——他突然就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会说海城季家,有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儿子,混不吝还爱显摆。
季路言哪里是这样不堪?他不过是另一种“游戏人间”。不拿吃亏当回事,“单纯”过头的人,是很少人眼中的善,是绝大多数人眼中的笑话!
一头扎进大染缸里,来来回回浆洗了无数次还是一块白布,让人东裁一块,西截一寸,模样变得奇奇怪怪,可白布颜色未改。于是季路言这块白布成了“裁缝”眼中的废物,成了“剪子”刃下的软怂,更是那些“染料”眼中格格不入的“活该”。
这样的人不是傻逼是什么?苏河洲磋磨着犬齿,想要把那不省心的人捆起来,关起来……保护起来。
“季少?!”中年男人从腿柱子里爬了出来,维持着抱头姿势,绕过母夜叉看了看季路言,又看了看远处的苏河洲,面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刘大夫?”季路言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吃了屎,就这种人给自己看病?唉?不是,刘大夫的全名是……刘东喜?
季路言总觉得这个名字他在更早之前就听闻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更何况心思也没在上头,但他一直认为,只要是自己想不起来的人,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再一看这位刘大夫,确实更不像好东西了——此人没少在他面前踩低苏河洲!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苏河洲都对他这样那样了,他吃了定心丸,大可以有恃无恐了。
然而,还未等季路言开启单人群嘲模式,这名姓刘的大夫便立刻一拍大腿,血海深仇般直指苏河洲,怒吼道:“好你个苏河洲,果然是搭上了季大少!”他立刻起身,像是熊孩子跟熊妈恶人先告状一般,看着他家悍妇字字冤屈道:“芳芳,就是这个苏河洲,我们医院大名鼎鼎的苏医生!资历不如我,经验不如我,什么都不如我,可人家会走后门,搭上了院长千金,又巴结上了季家,处处打压我,把我逼得郁郁不得志,我……”
季路言:“!”
院长,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