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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1 / 2)

说通郑奇五,沈书就不着急了,才是六月下旬,夜里热得不行。在郑宅里谈完事,陪郑奇五喝了几杯,出门来,通街都是黑的。

看样子不至于碰上巡城的,沈书手指在腰上掂牙牌,让郑四先坐车回去,独自一人信步走回家。

和阳街上早已无人点灯,天上一轮明月。沈书一边走路一边漫无目的地想事,给康里布达的书信他也想好了。要让康里布达立刻回来,重要的是,得让他把穆华林的东西带回来。当日康里布达谈起他父亲,惴惴不安的模样犹在眼前。

他爹在胡族的势力恐怕不小,既然这样,康里布达何至于效力于哈麻?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经过卢特沙漠时,他父亲将他抛在沙漠中,到了中原之后,他想闯荡出名堂之后再回父亲面前?

当日也图娜是想带他回家的,可见康里布达他爹并不要求儿子须做出什么局面才能回家,只是康里布达自己想的。

既到滇南打了一头,最大的可能,是去找流放到云南的脱脱。假设,康里布达还是哈麻的人,当初在滁阳,究竟是谁险些要了他的命?康里布达去云南做什么?去杀脱脱?

这夜晚的空气有些滞闷,沈书抬手在颈子里摸了摸,摸到一手的汗。要是纪逐鸢在,晚上定要穿短裤在院子里练拳,光着两条大长腿。

纪逐鸢。

纪逐鸢啊。

“隔壁那个小子啊,同你还蛮有缘分,叫他家里没人做饭的时候,就过来吃饭。”母亲温柔的嗓音轻轻地随风而来。

沈书摇头晃脑地步入屋檐下,大概是吃了酒的缘故,心里满溢着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感情。

回到家中,一身都大汗淋漓,去角房里冲完澡,沈书倒在榻上就睡。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里纪逐鸢趁夜而归,突然欺近前来。

沈书茫然地注视他的眼睛,指腹擦拭纪逐鸢锋利的眉眼,好像还说话了,不知道说的什么。

纪逐鸢突然便发狠地把被子扯到两人身上,头狼一般叼住沈书的脖颈。

次日一早,进来服侍沈书洗漱的小厮是周清,刚把洗脸水放下,只见沈书坐在榻畔上发呆,眼睛里明显有些充血。

“你叔呢?”

周清闻言,不知所措地答:“还睡着。”

“我自己洗,出去吧,待会叫你叔过来一趟,被褥该换了。”沈书大窘,脸与脖子俱是一片通红,打发周清出去之后,他才把薄被掀开看了一眼,一手扶额,手掌在脸上用力搓了两下,舒展开眉毛,丢开被子下榻洗脸。

周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主人家吩咐,也不好说床上这套都是才换了没几天的。

·

早上读完书,沈书仍神色恹恹,同朱文忠一起在房间里做文章。

“你再打哈欠,我都快要打哈欠了。”朱文忠说,“昨晚怎么回事?就这么勤奋好学?”

沈书脸上微微发红,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场梦来。他这是闲出的病来,事情虽多,却不费体力。于是跟朱文忠商量,下午要同他一块儿去练骑射。

朱文忠自是乐意,沈书念书从不偷懒,骑射却三五日也不过去一次。下午一起练箭,乐得可以一块儿厮混一整个下午,能说许多话。

直到傍晚,夕阳落到屋脊上。李垚带人把弓箭收起,有人来牵马。

沈书和朱文忠两个站在院子里喝完水,沈书把手洗了,朱文忠留他吃完饭回去,他也没有推辞。

回到家中,沈书二话不说便扎进书房,看他的翠微北征录,末了还替朱文忠写了一条寿屏才去睡。这一晚便睡得很香,一夜无梦。这么一来,沈书下午就留在元帅府里陪朱文忠练武,晚上读书写字。

数日后休沐,清晨沈书骑马跟王巍清去城外打了一头,看到油绿绿的稻苗,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中午便将王巍清留在家里,让郑四特意做了一大桌子菜。

赶巧穆玄苍竟然恰好赶上了这顿午饭,沈书只得朝王巍清介绍说:“穆玄苍,我师父的朋友,在和阳城内做点买卖,生意场上的人。”

王巍清略带疑惑地看了沈书一眼。

“都姓穆,不过没有血缘关系,就是朋友。”沈书笑道,“这是我王大哥,在军营领兵。”

席间用饭,沈书生怕穆玄苍说话跟平时一样,让王巍清想拿棍子把他揍出去,那就没得朋友做了,他给康里布达的信才刚写好,还要托穆玄苍的关系。一顿饭吃得沈书紧张不已,不想穆玄苍谈兵法竟然也头头是道。

饭吃到后来,王巍清竟说穆玄苍要不要去参军,他可以帮忙去说。

穆玄苍自谦道:“纸上谈兵而已,上了战场,一听见刀兵之声,我恐怕要吓得尿裤子。”他转过头来打量沈书,“贤弟知道我,快叫你王大哥别动这个脑筋了。”

午睡后,军营来人叫走了王巍清,沈书跟穆玄苍才谈上事。

“一定要送到康里布达的手上,派个信得过的人,不用多说什么。”沈书看着穆玄苍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最好是事事顺利。”

“送封信罢了。”穆玄苍似乎瘦了点。

细看之下,沈书才发现他下巴添了一道伤口,只是不方便问,沈书很快挪开眼,又说:“你手底下能差遣的高手多吗?”

“要用人了?”穆玄苍不答反问。

“过一阵用,想借几个人帮忙押运。”沈书道。

“你那个王大哥,随便抽几个当兵的去,要多少有多少,何必用我手底下的人。”穆玄苍拿过信,揣在怀中。

“人我也不用你太多,带几个高手,办事的人放心。”顿了顿,沈书说,“我也放心。”

“要押什么?”穆玄苍摆了摆手,“你要让我派人,我就要听实话。”他目光一瞬不瞬地将沈书看着。

而沈书早就想过穆玄苍有这一问,原因无他,穆玄苍看上去爱打马虎眼,实则心细如发,绝不做过于行险的事。

“硝石、硫黄。”沈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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