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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1 / 2)

纪逐鸢回到军中,老远便见帐篷外坐着几人正吃早饭。晏归符抬头正望见纪逐鸢,挥了一下手里的大勺,给纪逐鸢盛一碗水饭。

“这么早过来,没操练?”纪逐鸢看了一眼高荣珪,对李恕略一点头,埋头稀里哗啦喝起清汤寡水的早饭来,眯起眼朝远方营地上方笼罩的炊烟看,筷子在碗里挑出两根菜叶。无仗可打,连军营里的伙食也越来越差。

“绕山负重跑了一圈,算了,饭都吃不饱,拉练太狠,待会病倒了,得不偿失。”高荣珪手底下有几百号人,混得还算不错,跟穆华林难得碰上一面,同纪逐鸢倒十分亲近。两人分属不同的将领管,打仗时若遇上了,手下人都混在一起厮杀,彼此照应。

李恕跟在朱文正手下,不带兵,俨然成了朱文正身边的谋士。

“你一大早过来做什么?”纪逐鸢对着李恕发问。

“我那边还没得人做饭,过来蹭饭。”李恕笑笑地说,扭头叫道,“晏兄,再给我来一碗。”

“一人只有一碗,李大人是文职,更费不了多少力气,且对付着捱几天。”晏归符笑着说,给李恕加了半碗米汤。

李恕摇头叹气,有话只没说出来。

“怎么样?”高荣珪起身弓腰把空碗放在木盆里,蹲在纪逐鸢面前,他身量极高,蹲着也比纪逐鸢坐着高出些许。

晏归符最后一个端碗过来,四个人围在一起。

纪逐鸢把从穆华林那打听的消息同他们说了,埋头把早饭一口喝了个光。

“那就是快了。”高荣珪沉声说。

“应该要等陈埜先的部众赶来,他兵败之后,仓促溃逃的部众想必撤得不远,收到陈埜先的信,想必不日就来。”纪逐鸢看了一眼碗底那几粒米,“再忍忍。”

李恕狡黠一笑,压低声音说:“忍什么忍,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傍晚咱们到西边那片小树林,老地方,打兔子吃。”

“净想着吃。”高荣珪面带促狭,“我们三个好出去,你怕是不方便出来吧。”

“为了兔子我也得出来,放心,我有办法。”李恕也把碗放了,拍拍身上文士袍,回营地去。

纪逐鸢看了一眼李恕的背影,回过头来同高荣珪说:“这一场是硬仗,一定得拿下集庆,否则前功尽弃。我不放心陈埜先。”

·

“我叔同他结拜成兄弟了?这怎么可能!”朱文正眉头紧锁,在桌案前踅来踅去,盯紧李恕问,“你听得清楚明白?”

不等李恕答话,朱文正的一名手下进来,李恕退到一边。那手下到朱文正的跟前与他耳语一番,朱文正短暂地愣了一下,让他下去。

李恕瞥了一眼朱文正。

朱文正沉吟半晌,对李恕说:“纪逐鸢那个蒙古师父在我叔跟前当宿卫,想必消息是真的。”他叹了口气,眉宇间掩饰不住烦躁,“这个陈埜先不是善茬,他恨死了红巾军,怕是诈降。李恕,你同我去一趟元帅府。”

李恕讷讷答道:“是。”

朱文正沉默不语,翻看桌上一封信,乃是和阳城送来的消息,他那个便宜表弟在和阳干得不错,将和阳附近的耕地都分配播种了晚稻,十月下旬和阳城中就会换上另一副局面。不仅如此,城里还组织了民兵巡查,实行宵禁,保护和阳百姓的安全。在红巾军的地界上,隐隐有了承平气象。

是后方安定的好消息,朱文正看了,神色间却丝毫没有放松。

李恕同朱文正打交道已有数月,深知他这个表情是心里有事在烦,便侧身在旁站着保持缄默。等到朱文正先一步步出帐门,才跟随他一起去兴国翼元帅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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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近来倒是话多了点,不过怎么李恕在的时候这话你不说?”高荣珪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布包,食指从内勾出两块肉干,分给纪逐鸢和晏归符。

晏归符在李恕方才的位置坐下,将肉干撕成肉丝,放在嘴里。

纪逐鸢本来不想说,但高荣珪的眼光何其毒辣,两人在战场上常打配合,短短一个月当中,纪逐鸢俨然已将高荣珪和晏归符当成袍泽。反倒是在和阳城里,与纪逐鸢关系最近的李恕,如今让他有一点看不透。

“当初李恕是沈书带到朱文忠面前去做伴读,不知道为什么他跟朱文正倒混到一块去了。”纪逐鸢道,“他在我家里住时,我一点也不知道他同朱文正有关系。”

“你在家的时候不多,也许你弟知道呢?”高荣珪不以为然,细细咀嚼风干的马肉丝,美得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不无惆怅地叹了口气,“那小子又不能打,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我看你也不要太草木皆兵,娘的,你还不如多想想,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大口吃肉。这小东西塞牙缝都不够。”

“你师父都说元帅有主意,咱们这些底下的,上面怎么说怎么做便是,何必操那么多心。”晏归符斯文地吃肉干,想了想说,“昨天晚上有人给你送了信来,你看了没有?”

高荣珪长腿往前一迈,离纪逐鸢更近了,便要往他怀里去掏。

纪逐鸢脸上一红,一手撑住地,翻身起来就要跑。高荣珪伸出一条腿,一手扣住纪逐鸢的手腕,脚上用力。

纪逐鸢两脚跳起,孰料高荣珪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行动,伸出去的那条腿也往上勾住纪逐鸢的膝盖,直接将他绊倒在地,翻身便坐到了纪逐鸢身上,扯开他身上武袍在他怀里摸沈书给他写的信。

纪逐鸢气喘不已,吼道:“晏归符!还不帮忙!”

晏归符加入混战,把高荣珪双肩扳着,力气却没有他大,晏归符扳不倒高荣珪,反倒被高荣珪扯过来,横着压在了纪逐鸢的身上。

纪逐鸢被压得嗷嗷大叫,身上两个加起来快二百斤的人把他压得险些吐血,纪逐鸢拼着一口气,口中发出“啊——”一声长啸。

倏然间高荣珪和晏归符齐齐被甩了出去,滚翻在地。

高荣珪翻身起来,抹了一把脸,朝侧旁啐了口,笑道:“你小子,力气见长啊,来来来,再来一次。”

“不来。”纪逐鸢连忙起身,笑了笑。

“还以为小纪将军不会笑。”晏归符打趣道,拍了拍身上的干草碎屑。

“信我都收好了,没在身上。都没写几个字,没什么好看的。”纪逐鸢猴子一般挠了一下耳朵,坐了回去。

高荣珪因为发力,脸上闹得有些发红,喘着气坐到纪逐鸢身边。

“沈书说什么了?答应你了?”想了想,高荣珪觉得不对,又问,“你提没提?”

“提什么?”纪逐鸢唇边的笑意有些打不住,想板起脸却又管不住自己的表情。

“还能提什么,提亲呗。”晏归符也坐了过来,喘得不行,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力大如牛,高兄,小纪将军还在长身体,你得提防好,往后有肉别给他吃了,否则一年后,你怕是连他也弄不过。”

高荣珪一笑置之,催问纪逐鸢到底沈书怎么说。

“他说等到了集庆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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