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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2 / 2)

“接着说啊。”沈书拿脚踹了一下穆玄苍。

穆玄苍继续道:“卫焱陇的正妻,是一个蒙古人。”

沈书惊得眼睛都圆了,嘴里的羊腿霎时不香了,这消息简直是一道天雷。沈书忙端起茶喝了一口,眉头紧锁着问穆玄苍:“蒙古贵女?”

“怎么可能。”穆玄苍说,“南人最为蒙古人瞧不起,近年虽有不少人扯着高丽皇后的裙裾向上攀,商贾之家比前朝,地位有所提升。但莫说是商贾,蒙古人连南人中的大儒也不曾放在眼里。他的妻子曾是贱籍,是大都一蒙古高官家中驱口,当年卫焱陇的父亲带他上大都认干亲,从干亲家中带回一名蒙古奴婢。朝廷律令,限制良贱为婚,但民间查禁不严。卫家认下这门干亲,费力不小,当中代价,便是娶了一个蒙古女人。”

沈书想了想,道:“这不合理,既然只是家中奴婢,就是娶了她,两家也并无相干。”

“哪儿啊,女人事小,银子事大。权贵家中称奴婢要配给卫焱陇为妻,自然得赎身,便有一大笔赎身银子给主家。借这名目狠狠敲了卫家一大笔,如此一来,卫家亏也吃了,辱也受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又有多年来往。他妻子虽原来只是奴婢,但那官员家中见卫焱陇对他家的婢女尚且相敬如宾,吞下了这口气,反倒对卫焱陇肃然起敬了。”

沈书已完全忘记了羊腿,静默半晌,道:“卫老爷子真是个传奇。”

“可惜死得早,郑奇五倒是没有骗你,卫家的生意确实一年不如一年,京师洗牌太快,纵然有权贵可以依附,然而蒙古宗亲贵族内斗,惨烈程度比起前朝,更骇人听闻。”

“所以卫焱陇想另谋出路,不过还是有些舍不得京师的关系。”沈书又喝了口茶,看着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么?”穆玄苍好奇地牵了一下沈书的衣袖。

“我是在想,蒙古族内乃是多妻制,并无妾室之说,视家中男人的财力而定。换言之,他养得起几个就可以养几个。要是卫焱陇真的对正妻敬爱,也不会有这么多妾室。卫济修是长子,之后正妻再无所出,设若没有旁的原因,他娶了妻子之后,为了对干亲有所交代,才让正妻生下了卫济修,面子上抹平之后,便把这蒙古女子丢在一边了,所以才会又有了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卫济修在外全然是个纨绔,卫焱陇似乎对他也并无苛待。但要是父子齐心,既然我有心结交卫济修,卫焱陇只要教会他儿子如何与我周旋便是,何必急不可耐地把自己暴露到我的眼前。我还在想,那名蒙古女子,也很可怜。”

“你知道卫家管钱库钥匙的,是哪三人?”穆玄苍朝沈书说,“他家一名古姓的管家,卫焱陇本人手中有一把,还有一把,在卫焱陇的姘头,林凤手上。”

“正妻没份不稀奇,长子这么大年纪了,卫焱陇只是养着他,却不让他染指家中生意往来……”沈书突然问穆玄苍,“那他另外的一个儿子,可接管了一些店面?”

穆玄苍手中的小银刀在羊腿上拨来拨去,拖着长调说:“都叫你猜中了,我还说个什么?”

“我知道了,去睡觉。”沈书起身,先一步把密报揣在袖中离开。

·

第二天一早,沈书出门前,使郑四仍让人盯卫济修的行踪,并叮嘱他这次多注意,不要让旁人发现。

“真要是碰上卫家的熟脸面,就说前几日家主说会叫他们家大少爷登门拜访,我是已经扫席以待,就不知道卫家大少什么时候过来,早知会一声,也好让家里做酒席准备。”沈书说完,唏哩呼噜把粥喝净,出门前去都元帅府。

散学后,香红已在学堂外久候。

沈书跟着香红走到僻处,先问她是否已朝马氏说了要去太平府,马氏的反应如何。

香红面有难色,暗暗摆手。

沈书心下了然,叫香红先在原处等,自己去了一趟朱文忠的院里,让他使李垚去对姚大夫说几句话。

“那几个稳婆在何处?”

朱文忠一听话头便明白沈书意思,让李垚带了钱,把同姚大夫说的话也跟稳婆说一次。

安排妥当后,沈书才去找香红,跟随她来到马氏院子里。香红上前通禀,示意沈书跟上。

入内,沈书见马氏一条腿架在木凳上,虽有单裤覆盖,仍难掩小腿水肿。马氏腰下垫了几个靠枕,挪动时显得十分吃力。

待马氏坐定,沈书便问是为何事。

“昨日这丫头,让我吓坏了,非要去前头说。妇人生孩子,本来一波三折,偶或出血,也是常事。”马秀英面色不好,话没说几句,便停下来喘息,过了一会,才继续说,“元帅前线不宁,照我的意思,还是不去了。”

“也不是……”香红才一出声,两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她后半句便怯弱起来,“不是沈公子的意思。是奴婢忧心,那边院里已经屡次对您下手,元帅不在府中,要是生产时遇到险事,且不说孩子如何,设若伤及夫人贵体,对元帅岂不是更……更不好了吗?”

“住嘴。”马秀英面上一冷,“元帅岂是这等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之人?”

是时候插嘴了。沈书起身,对马氏行礼。

“并非责怪于你,沈书,你坐下。”

沈书将袍襟一掀,跪了下去,双手交叠前推,郑重其事道:“夫人,太平府,您是非去不可。”

马氏脸色一变,正要发难,恍惚中听到沈书说了一句:“夫人难道不知,为何屡次汤药饮食出错?”

“那都是下人不仔细,我已让人把几个不尽心地赶走了,你不必多言。”

“夫人的怀相,竟然无人告知么?”沈书显得不方便说出口,朝旁看了一眼。

马氏犹豫地看着香红,终于点头。

左右已无人,沈书垂头低声说道:“这胎必然得男,风声怕早已从怀相上走漏,元帅再八面威风,战场上总是没有什么能说得定的。攻打集庆,凶险万分,元帅尚且无后,夫人要是无法顺利生下孩子,若有万一,这数年隐忍,虎口求生,岂不白费?”

马氏眼眶微红,嘴唇轻轻颤动。

“何来隐忍,沈书,莫要仗着文忠信赖你,便信口雌黄。怀相并无一定之说,都元帅府内住的都是我的家人……”

“夫人是忘了自己的父亲了么?”沈书倏然厉声,看马氏愣住,复又放缓神色,轻声说,“唯有夫人腹中这根苗,才是与您血脉相连的家人。”

马秀英急促喘息,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目视房梁,恢复了平静。她抓住沈书的手,这一下用力得令沈书的手背皮肉发白,略带沙哑的声音说:“让人请姚大夫来,还有院子里那几位经验老到的稳婆,都请来。”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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