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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1 / 2)

“要去太平府也不是不可以,但带着一个怀孕的女子,若有个三长两短,那是掉脑袋的买卖,不上算。”朱文忠将火石和火媒收进桌下的屉子里,坐下来,对沈书说,“这么久都等了,不如再等等。”

沈书起身,走到窗前,左右看了看,李垚在外面,他叫李垚到跟前,吩咐他带人手去屋子前后巡视,不要让府里的人靠近过来。

“什么事情这么机密?”朱文忠端起茶喝了一口。

“我从郑奇五那儿打听到,卫焱陇的儿,发船那日你也见过。”

“记得,你说。”朱文忠道。

“那日之前我也见过此人,丁字街与梳子巷交叉路口上那间茶坊,是卫家的产业。前几日我路过,入内听戏喝茶,看见了卫家的马车。后来卫焱陇硬要搭伙进来,在码头上的茶楼里,见到卫清藻,我才确定那是卫焱陇的长子。郑奇五说,卫焱陇的长子叫卫济修,表字清藻,手面阔绰,养了一群帮闲清客,全是纨绔做派。于是我让人打听卫济修的行踪,想跟此人结交,好打听卫家的底细。”

朱文忠听得皱眉头,说:“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私下去打探,要是让卫家的把你拿住了,我还得花钱赎你。”

沈书:“……”

朱文忠赶忙解释:“不是钱的事,你对卫焱陇也太放心了。”

“我也囫囵个儿回来了,说明我的判断没有问题。”沈书道,“但我见到的不是卫济修,而是他爹。”

“今天?”

沈书点头:“就是今天,我得到消息卫济修会到茶坊捧场听戏,结果茶坊旁边的那间香粉铺子,后院与茶坊是连通的,香粉铺的老板娘带我入内,到了僻静之处,我看见卫家的徽号,才明白过来,那家茶坊也是卫家的。卫焱陇已在里头等我多时了。”

“那就是说你的人去打听的时候,已经露了痕迹,卫焱陇知道你要结交他儿子,先下手为强。”

沈书斟酌道:“他大可以提醒卫济修与我周旋,不用打草惊蛇。”

“那他同你说了什么?”

沈书凭记忆复述了卫焱陇的说辞。

朱文忠听后沉吟片刻,道:“看来卫家还是有诚意为咱们出力……”见沈书表情有异,朱文忠改口问,“可有不妥?”

“要是卫焱陇真有诚意,便会直接将一切和盘托出。文忠兄难道没有发现,他既没有提起到底是谁告知他我们原打算打出小明王的旗号北上,更没有提及有一名管事北上大都去找谁。自然我是没有问,但卫焱陇心存侥幸,要探我的口风,想知道都元帅府掌握了哪些事。卫焱陇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要是真有诚意入红巾的伙,自然知道出钱出力眼下是最好的时机,等到朱家的军队占了集庆,稳住脚跟,那时再要入伙,便有些迟了。”

“所以你才拿雪中送炭点他。”朱文忠醒过味来,摇头道,“至少眼前,卫焱陇还没有下定决心。”

“这不着急,他很快就会想明白。”沈书没有把话说尽,卫焱陇的祖业在和阳,叶落归根,和阳城落入红巾军之手,哪怕卫焱陇现在还在犹豫,他无非是担心得罪蒙古人,沈书不怕他放人出去探听,反而,要是如郑奇五所说,卫焱陇的靠山是脱脱一派,他很快便会对红巾军掏出自己的诚意。既然卫焱陇亲自出来了,也不用再掏空心思去接近卫济修。

只是令沈书感到疑惑的是,卫焱陇只知船上混进去的是都元帅府的人,似乎并不知道那是暗门的手笔。但插旗子的事儿是自己同穆玄苍密谈的,根本没有过都元帅府,源头上探知此事的奸细自然会知道这事情与都元帅府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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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奸同卫焱陇本就无涉,他还没有这个本事。你也没有想错,卫焱陇恐怕是最后得到消息的人,他得知的仅是都元帅府让苏二去买硝石,船上打算插大宋军旗遮掩。中间传话的还有人。”穆玄苍从羊腿上撕下娇嫩的一丝肉条,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又喝了一口浓稠的奶茶。穆玄苍掏出一方手帕擦手擦嘴,含笑对沈书说:“我也是汉族,吃不惯这些个北食,下回不必叫厨房费心了。”

沈书嘴角抽搐:“我看你吃得挺香。”

“你说的那间茶坊,此前暗门曾经查过,我倒是早就知道是卫家的产业。只是近来派了人跟踪卫焱陇,你猜怎么着,开在茶坊旁的那间香粉铺子,掌柜的是个女人,唤作林凤。”

沈书想起来了,有这么回事,点了点头,“卫焱陇称呼她凤娘。”

“就是她,此人与我是同道中人,我的人跟了卫焱陇数日,查到卫焱陇与林凤乃是一对儿姘头,当年卫焱陇是为了捧林凤才盘下那爿茶坊,茶坊里可以听南戏。茶坊房契地契,在鱼鳞册上落的都是林凤的名字。”

沈书犹豫道:“南戏班子班主似乎是男的。”

“他只是班主,我怀疑传话给卫焱陇的人正是林凤,只是还需查证。”穆玄苍又喝了一口奶茶,放下茶盏后才要开口,眼神不住在茶碗上打转。

沈书没脾气了,把手一挥:“喝,你喝,喝够了再说。”同时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叫吃不惯,你也太吃不惯了。”

待穆玄苍把奶茶喝光之后,沈书示意他擦干净嘴上发白的奶渍,穆玄苍舔干净嘴唇上的奶茶,显然穆玄苍来家里白吃白喝这么多次,今次最和他口味。

谯楼传来打更的声音,夜已深沉,沈书索性留穆玄苍住下,以前也留过好几次,穆玄苍总是推说必须回去,这一次倒答应留下来了。趁小厮收拾房间,穆玄苍与沈书就着一盏孤灯,嗓音低回地说:“卫焱陇大可争取过来,卫家同蒙古人的关系并不牢靠。”

“这是大都传来的消息?”沈书又问,“康里布达可已回到留守司了?”

“你自己看。”穆玄苍摸出来一封密报,以食指按压住,推到沈书的眼皮下,“老规矩,我走了再看。卫焱陇的消息倒不是大都传来的,他那名管家还未从大都动身,到了大都之后,人去了淇露坊,面上瞧不出同谁有牵连。只能记下那名管事还在大都时的行踪,他要是一直在淇露坊,却不大好办。”

这很容易理解,要是卫焱陇的管家一直呆在淇露坊,而淇露坊只是一片权贵们常常光顾的店铺,进出的人必然多,那就很难判断到底哪些只是主顾。

“那为什么又说卫家同蒙古人的关系不行?”

“我是无意中,查卫焱陇这个人的时候查到的。他如今有二子三女,除了林凤,家中还有两名妾室。除了长子是正妻所出,余者皆是庶出。”

“长子?”沈书沉吟道,“你说卫济修?”

“正是。”

“家大业大者,争家夺产不算罕见。”沈书拿小刀子也从被穆玄苍吃了一小半的炙羊腿上削下一片来,肉味浓郁,只是越吃越饿。时辰太晚,沈书不想惊动厨房,索性把盘子拖到面前,不给穆玄苍吃了。

穆玄苍:“……”

“穆兄吃不惯北食,这么好的羊腿,不能浪费了。今年由北到南饿死多少人,浪费吃食要遭雷劈的。”沈书一本正经地边说边吃。

穆玄苍舔了舔嘴皮,看沈书的吃相,不禁摇头,嘴角带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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