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逐鸢拧帕子给他擦脸,沈书不住舔嘴唇,似乎渴得很。纪逐鸢手里的湿布掖在沈书脖子里,轻轻吁出一口气,他的动作变得小心而温柔。擦完之后,纪逐鸢不放心地往床上看了一眼,这时候的沈书却乖得很,卷着被子,面朝床榻里侧,一动不动地睡着。
纪逐鸢端起盆儿,蹑手蹑脚地到院子里,重新打水潦草地擦了一遍身。
树影流泻在纪逐鸢的肩背上,昏暗的夜色将他身上的刀疤与古铜的肤色融为一体。
哗啦一声。
纪逐鸢把水泼在树根上,从古井中重新摇起一盆冷水,自肩部往下冲,顿时他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身躯宛如张到极致的一把神弓。
纪逐鸢回到屋里,宽去浴袍,想了想,还是抓了一件单衣穿好,他把自己冰冷的手揣进怀里烤暖,接着往脸上贴,觉着还有点凉,便呵气搓手,弄了好一会,这才钻进被子里。
明明是熟睡中的沈书,却立时翻过身来,把脑袋钻在纪逐鸢的肩前。
“沈书?”
沈书连头都没抬一下,被子里的脚却知道往纪逐鸢的方向靠。
这算是睡,还是没睡?纪逐鸢疑惑地想,拿手碰了碰沈书的脸,还有点烫。弄点醒酒汤?纪逐鸢犹豫着刚要起身,腰上突然一沉,他顿时浑身僵硬地不敢动弹。
“哥。”
那声音极轻极细,怪哉,纪逐鸢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安分地躺了回去,因为沈书侧身抱着他,便一点也不能动,唯有脑袋可以活动自如。纪逐鸢试图抬手摸一下他的头,沈书灵活得像一只松鼠,立刻把他哥的手臂也死死抱住。
纪逐鸢:“……”
这么不知道过去多久,纪逐鸢以为自己没睡着的时候,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高荣珪坐到饭桌上,只见沈书神清气爽,纪逐鸢一手撑着腰,吃力地端着碗来到桌边坐下。
高荣珪眨了眨眼,伸长脖子,勉强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
“想不到哇……”高荣珪沉痛地摇了一下头。
沈书:“???”
纪逐鸢:“……”
一顿饭的功夫,沈书同高荣珪说好等事情办完,便让人去告诉他,一块回太平。
“你的信也要到太平才能发。”沈书正色道。
高荣珪:“我又没催你。”
“那到集庆再发。”
“到集庆还用得着发吗?”高荣珪道,“莫要以为昨夜你一振雄风,哥哥我就要高看你一眼,你就是十次百次,也要叫我一声‘高大哥’,长幼有序,你一个读书人,比我懂这个理儿。”
“那是,这辈子我都老不过你去。”沈书微笑道。
高荣珪:“……”
“他没有。”正在吃饼的纪逐鸢说了一句。
“没有什么?”沈书刚转过去看他哥,纪逐鸢就拿筷子在他碗边点了一下,示意他吃饭。
高荣珪眉头紧蹙,神色相当困惑,正待要问。
“你闭嘴。”纪逐鸢道,“食不言,寝不语,你爹没教过你?”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高荣珪心中愤愤不平地想,总有一日,老子不能受这两兄弟的嗟来之食。由于想得太出神,一气吃了四张饼。
午饭要在苏二家吃,沈书本想只带陆约,纪逐鸢连衣服都换了,还穿了一身新的,只好把纪逐鸢也带上。在马车上,沈书再三叮嘱纪逐鸢,到了苏二家,尽量别说话,话都留给他说。
那苏二家的上回得了沈书的提醒,也着人去探听,得知卫焱陇正四处收买火|药材料,且不曾与都元帅府联络的几家人通气,心里便有了数。
苏二家的管家,领了人在门口接,从侧门出来几个家丁,有的牵马,有的带林浩去另屋吃酒。
“这位是?”管家没见过纪逐鸢,边走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只觉此人虽不说话,身形也不算魁梧,年纪轻,还在蹿个子,高挑而瘦削。
“我哥,刚从集庆城外回来,杀人杀惯了,是个好人。”沈书轻飘飘地说。
管家登时心中一凛,加快脚步,只想快把这坨烫手山芋丢给自家的老爷。
堂屋之内,有呢喃的软语在弹唱。
“他们家是这个调调。”沈书凑在纪逐鸢耳畔,小声说。
纪逐鸢嗯了一声,也小声问他:“你常来?”
“来过几次。”沈书眉头微微一皱,侧过脸看纪逐鸢,“前几次都没有。”
“那你知道是这个调调?”
“留过朱文忠,我又没留。”
“他倒是什么都跟你说。”
沈书:“……”为什么要给他哥说这个,为什么在这种事情上他哥总能心细如发?
“二位公子……不,大人,这边请。”管家引了两人入内,顿时松下一口气来,唤人来上菜。
见到苏二,沈书先就一番寒暄,给苏二介绍过纪逐鸢。
不等沈书问,苏二先就把三条船的事交代清了,跟朱文忠所说都能合得上,不过苏二又说:“我得了个消息,不知道沈大人听说没有,心中疑惑多日,却怕意思不到,直接去问朱公子会办坏事情。”
“什么消息?”
“我可听说,卫家在外头也收火|药。”苏二作了个停顿,认真地看着沈书说,“要是都元帅府吩咐,那我没话说,这我也能去办。但要不是,他卫家就是瞒着都元帅府行事,难不成他另有打算?”喜欢不纯臣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不纯臣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