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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九(1 / 2)

饭后沈书给纪逐鸢收拾行李,看见用旧的那枚扳指,放在他的行囊中,伤药没有了,吩咐人去找姚琅取。

“不带也行,有吴祯在,刺探情报不算太危险。”纪逐鸢拉了一下沈书的手,示意他别忙了,坐下来说话。

沈书心里七上八下,怕他问昨晚审问帖木儿和赤沙的情况。左司尉那档子事解释起来太费劲了,眼前短短一两个时辰,沈书不大想同纪逐鸢聊这些。

“手腕还疼吗?”沈书问。

纪逐鸢活动左手腕给他看,回答道:“没觉得疼。昨晚大将军同我说了会话。”

纪逐鸢起了个头,沈书当即想到,可能是徐达告诉了纪逐鸢,这段日子军营里的风言风语,加以安抚了几句。

“他威胁你,怎么不告诉我?”纪逐鸢摸了摸沈书的手,手指停留在沈书无名指骨节上明显凸起的茧子上。

“来之前就决定好的事,殊途同归,那也不叫威胁,他同我商量过,我觉得可行。”都是侥天之幸,但事情已经过去,沈书不想详细说给纪逐鸢听了。只要纪逐鸢不问帖木儿那档子事,沈书就不觉得紧张。

“可行,但很勉强。虽然我不喜欢穆玄苍,这次他帮了大忙,待来日回应天府,我亲自谢他。”纪逐鸢道,“私下你别同他走得太近,以免自己都不知道就卷进是非当中。”

“知道,知道。”沈书起身,坐到纪逐鸢的腿上。

纪逐鸢顿时满脸通红,却不急着推开他,一只手揽住沈书的腰,怕他滑下去。纪逐鸢突然想到什么,眼角挂笑,仰头望进沈书的眼底里,低声道:“腰不酸了?腿也不软了?”

“我也是有功夫在身的,那点劲,我都没睡醒就完事了,算什么?”

“哦,现在算?”纪逐鸢低眼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襟,“我可是记了一本,不然现在还个半本?”

“算了,现在跟你算账,回头该吴大人找我算账了。”沈书憋着一股胆气调戏了纪逐鸢几句,反而他自己满脸通红。

“耳朵好烫。”纪逐鸢眸光一沉,凑上去,少顷,在沈书耳边说,“等你回去,我还接着记。一辈子日子长着,慢慢地还。”

这么一番耳鬓厮磨,沈书放开胆地环住纪逐鸢的脖子,说着说着话,彼此亲一亲,分开时互相端详,只恨把对方看不够。拿药的人回来时,沈书才从纪逐鸢身上下来,将纪逐鸢的包袱收拾妥当后,有人送来徐达的赏。农民军最不缺金银珠宝,真正缺的是粮草。打到常州可解这一冬急用,亏得淮军没有来得及坚壁清野,仓促之下,反喂饱了朱元璋的军队。

沈书让晏归符抬头,见他脖子上仅有些红斑未散,只是脸色不好,显得没有血色,嘴唇灰白,人还很虚弱。于是沈书仿照徐达的笔迹,在手书里加了一笔。

“养到开春,就算没完全恢复,也放你走。”沈书打趣道,“舍不得你的小兄弟,等常州事了,姚琅回应天府,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禁常州人来往,到时候唐让来应天府,跟着哥哥混。”

“嗯,跟他从早到晚四书五经、纸上谈兵。”纪逐鸢难得揶揄沈书一句。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沈书笑吟吟地念道,“这诗小时候我还教你背过,当时你怎么不说读书无用?”

那时沈书年纪还很小,邻家的娃娃与纪逐鸢见过的都不同,白白净净,成天写字手上也难沾染墨迹。并非沈书就不会把墨点弄在手上,只不过比他们在巷子里追着打闹玩耍,上树下河的小孩爱好干净。人人都知道,夫子家的孩子,同他们不一样。正因为这样,一条街上住的小孩都不爱同沈书玩,唯有纪逐鸢的胆子最大,敢脏兮兮地出现在夫子面前,当时也是怕的,最怕便是被沈爹盯着看,恨不能把沾满泥的十指都藏起来。便是一个桌上吃饭,纪逐鸢也从来不敢夹对面的菜,师娘就会把他够不到的菜夹到他的碗里。到现在纪逐鸢也不明白,沈书的娘,是怎么看穿他想吃什么的。

“想什么?”沈书拿竹篾敲了一下纪逐鸢。

“那只有坐马车回去,晏兄还不能骑马。”纪逐鸢说。

“把我骑来的马套上,让吴大人借一架车。”沈书转向唐让,“今天怎么话这么少?不想跟着我混?”

唐让臊眉耷眼地蹲在檐下,沈书他们来时,唐让在扫地,这时已经扫完了地,在旁边喝水,听他们说话。

“我想跟着小纪将军。”唐让大声说,干瘦的身板里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强的中气,“将来我也要像小纪将军这样,当大英雄!”

“好,有志气!”沈书笑道,“不过要跟我哥混不容易啊,他脾气坏得很,往后有你罪受。”

唐让一挠头,想多看两眼晏归符,好看清晏归符听了他这两句话有什么反应,偏偏晏归符始终神色淡淡的,倒也不是黑脸,甚至微带笑意。唐让脖子一梗,霍然起身,叉腰站在院子里,放开嗓子大叫了一声。

沈书捂了一下耳朵。

“小鸡崽子瞎叫唤什么?”纪逐鸢呵斥道。

晏归符深邃沉静的眼睛终于落在唐让的身上。

“我一定会当上大将军,让四方百姓都记得我的名字,几十年、几百年以后,还有人把我当关二爷拿香炉供着!”唐让神气地叫道。

“你过来。”纪逐鸢招了一下手。

唐让戒备地看着他,迟疑地不肯过去。

“昨天给药王像上完香,我顺手揣了两根,正好插|你的鼻子里,给你供上。”纪逐鸢似笑非笑道,“过来,现在就成全你。”

唐让:“……”

“年纪小,什么话都可以说。”晏归符睨起了眼睛,一只手遮在额上,艳阳晃得他头有点晕,又到吃药的时候,唐让把药端来给晏归符喝了。沈书还得去寺庙找穆玄苍,同晏归符讲好过会马车来接,便同纪逐鸢辞出。

然而到了穆玄苍落脚的寺庙,却见到昨晚用过的火盆就在院子里放着,炭没有燃尽,余下大半。

正殿和左右屋子里都没人,沈书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后院有一处土是新动过的,虽从别的地方铲了一块草皮铺上,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动过的地方还不小。

“确实没人,找遍了。”纪逐鸢从沈书身后过来,问沈书,“看什么?”

“没有,想找个地方方便一下。”沈书推纪逐鸢往外走,边走边说,“回去再……不太急。”下坡便是洗沙坊,沈书还没去找王蹩,王蹩大老远瞧见他们兄弟俩,做了个手势。

沈书和纪逐鸢便在张挂药王像的病坊外等,沈书朝四处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今天的病人比昨天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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