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给鸡喂了吃的,她就不叫了,只是不让晏归符把碎花布盖在她的头顶,圆滚滚的身躯蹲在篮子里,伸出脑袋左右看。
“看屁,回去就把你炖了。”沈书威胁道。
母鸡显然没有听懂,把脑袋搁在晏归符的怀里,眼皮耷拉着睡觉。
经过三天半颠簸,马车终于抵达应天府,沈书多长了个心眼,不走北门。验过手令后,城门顺利放行。晏归符走几步就喘,沈书让他带着母鸡在茶铺等,自己去买了匹马,牵出城外,让车夫套走另一匹马,沈书牵着自己的马进了城,雇来一架车,晏归符坐车,沈书骑马跟随,一路无事地回到家。
一众小厮出来热热闹闹地拜见,头一件事便是里里外外从头到脚彻底地洗刷一遍,衣服都不要了,让周戌五就在院子里烧掉,省得扔出去被人捡走。晏归符的房间安排到后院里一处僻静的角落,以免有人来往时吵他休息。
沈书穿戴一新,先去拜黄老先生,一番寒暄,黄老九精神好了点,见到沈书很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黄老九:“那是造福一方的好事,得以平安归来,老头明天要到庙里去还愿。”
沈书不知道,黄老九竟还在寺庙为纪逐鸢和自己祈平安。
周戌五道:“少爷们刚走第二天,黄老先生便到天宁寺虔诚礼拜,还不叫小人们跟着。”
黄老九的脾气,嘴硬心软,是会不想让旁人知道。沈书把靴子脱了,放在周戌五拿来的木盆里,说:“这个也烧了,晏归符那里,带回来的一应衣服鞋子全都不要了,先穿我哥的,明日你拿尺寸去找裁缝,都做新的,多做几身。”想了想,索性沈书把晏归符的情况详细地告诉周戌五,叮嘱不用让旁人知道。
“总得养到开春去,平日送饭送药放下即可,家里人都少去。不为避疫,他已快好了,我问过大夫,不大会惹人。但生过这个病,身子虚,说话最费精神,没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是,小人知道。”
“穆玄苍回来了吗?”沈书问。
“昨晚回来的,今日不曾见过,想是在房里睡觉。”
竟然提前一天回来睡觉,沈书越发觉得奇怪,对周戌五只说知道了,让周戌五照常忙自己的去。
沈书来到穆玄苍的房外,礼貌性地敲了门,里面没有声音。难道人不在?沈书心里想,穆玄苍是武功高强的人,耳力远超常人,照理说不用自己敲门,他应该就会有所察觉。
正当沈书要离开时,门从里面开了,穆玄苍顶着蓬乱的头发,站在门里,鼻梁皱起,虚着眼睛看沈书,打了个哈欠,“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
进入房内,沈书才看清穆玄苍身上还穿着在常州那身衣服,眉头不禁一拧。只见穆玄苍嘴唇干得起皮,一问,果真穆玄苍回来就睡到现在,不仅没有用饭,连水也没多喝一口。
“所以我哥就把我赶回来了。”沈书说完自己的事,问穆玄苍,“你怎么提前走了,帖木儿人呢?”
穆玄苍正在喝水,头微微一顿,便即恢复正常,淡淡道:“死了。”
沈书心中一凛,那时在破庙后院看到明显翻新的那片土,沈书就隐约觉得,像是不止埋了一个人。
“到天亮时发现的,帖木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尽了。他挣断绳索,用绑他的绳子自尽的。”
沈书听得奇怪。
穆玄苍:“你没见到,不知道这人能有多狠。他用牙咬住绳子一头,另一头绕在老房子的石头缝儿里,整个人倒在地上,我发现的时候,身体已经僵了,他是用一条腿蹬住墙面,令绕在脖子上的绳子勒死了自己。”穆玄苍的话戛然而止,瞥了一眼沈书,“不说这个,死就死了。我同左司尉的梁子彻底结大了,恐怕得暂时托庇于你师父。”
沈书:“你不是怕我师父?”
“此一时彼一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你回来是要预备着同朱文忠一起去打仗,就该尽早去见他一面。”
穆玄苍的话提醒了沈书,他险些忘了,要去常州时,朱文忠还闹了一顿别扭,于是沈书起身,说:“饭得好好吃,我回来再找你。”
不到晌午,沈书递了腰牌进去,李垚亲自到门上来引他入内,沈书打听了两句,得知朱文忠近日上午不上学,或者被朱元璋带去巡营,或者就在房里研读兵书。
“少爷近日可用功了,就是没什么高兴的事,成日里闷得很。”李垚做了个手势,让沈书上台阶,右拐,顺着东侧走廊,穿过两道门。
还没进门,沈书便听见朱文忠背书的声音。
李垚出声提醒。
朱文忠啪的一声把书丢在桌上,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手臂一伸,似乎觉得不妥,最后抓住了沈书的肩膀,另一只手连连拍他的肩,激动不已地说:“总算回来了,何时回来的?”
沈书说不得有点感动,朱文忠神色恳切,连嗓音也微微发抖,显然是真为重逢欢喜。大概这半个月也担心得不得了,不过沈书明显感觉出,这趟回来再见到朱文忠,他人稳重了不少。要是往日,估计直接上手又抱又揉了。
“看来徐大哥也认识你了?”朱文忠知道守城门的都得了命令,常州过来的必须执徐达的印信才让进城。
“算认识了。”沈书不想多谈,只说自己运气好,恰好认识的一个大商人,从成都路收买了一大批难得的药材,“姚大夫说用不上我了,我便回来了。”
“回来得好,正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原来朱文忠想要上次沈书答应在出征的时候给他的那支铳,朱文忠的意思,提前先练练,省得不会用。
“定下出发的日子了?”沈书听了后问。
“还不一定,我舅的意思,常大将军领兵,我跟在后头捡漏、啊不,就是跟去学习学习。”朱文忠随和地一笑,“你回来就好了,不然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