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微有飘荡感,走得很稳,沈书睡觉不爱关窗户,闻着湿润的江风,他头挨到枕头便睡得不省人事。睡梦中沈书觉得有人在摸自己,当即吓得醒了,扭头一看,沈书眉头紧皱,眼睛眨了几下。
“你怎么在?”
纪逐鸢抱上来,低声道:“我给朱暹说了,来隆平这么久,还没空去杭州转转,想陪你去玩几天。”
“玩什么……”沈书越想越不对劲,把纪逐鸢推开,坐起身,瞪了他一会,“不行,到杭州你换个船,一晚上就能回来。”
纪逐鸢不说话,看着他。
沈书一个头简直两个大,“蒲远躬认识你,周仁派来的人里头也可能有人认识你,咱们俩都不在隆平……”
“你让我留在隆平做人质?”
“不是,你怎么这么想?”
“那我跟你一起去有什么不行?”纪逐鸢道。
沈书顿时语塞,无奈地看了一眼别处,再看回纪逐鸢,“此事绝密,周仁让大家连枕边人都不能说,他没有派你去,你又不是个闲人,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不放心你。”
沈书本在气头上,听到纪逐鸢这么说,突然心里一软。纪逐鸢从来不坏事,跟着来确实只可能有一个理由,就是想跟在他沈书的身边,怕他有什么危险,他不领情也就罢了,还要把人骂一顿。
“而且我有准备。”纪逐鸢的包袱就扔在榻畔,他捡起来,给沈书看包袱里带的“毛”。
“这什么东西?”沈书哭笑不得,看着纪逐鸢拿出来,有眉毛和胡子,“你哪来的?”
“罗本给我粘的,他没事就在勾栏里混,还有这个。”
“他让你涂脂抹粉?”
纪逐鸢脸色微红,“抹点粉,你看哪里合适,再把这痣粘上去,还有眉毛胡子,我给你当个忠心的老仆。”
沈书还是没想通,纪逐鸢是怎么混到船上来的。
“我牵马,上来就没下去。”
沈书灵光一闪,“刘青知道?”
“嗯,他知道。”
“那他不告诉我?他到底还想不想吃我家里这口饭了?看我不……”沈书话音未落,被纪逐鸢按在被窝里,堵了唇一通亲。沈书两只脚蹬来蹬去,不肯屈服,被纪逐鸢吻了一会。
“还生气吗?”
“有点。”沈书诚实地说。
纪逐鸢便又低头吻他。
沈书整张脸红扑扑的,抱着纪逐鸢的脖子,主动去亲纪逐鸢的嘴角。纪逐鸢仿佛得到了某种许可,开始巡视他的领地。
下午,沈书饿了,不敢让纪逐鸢出去找吃的,胡子也不能老贴,贴的次数多了,到时候粘不稳,上哪去找胡子?正打算起来穿外袍找吃的去,有人敲门。
原来是刘青,见他们俩午饭都没吃,送吃的来了。
吃饱喝足后,纪逐鸢抱着沈书说了会话,两人都有点犯困,便抱着睡觉。傍晚刘青送饭来,起来把饭吃了,便开始收拾东西,纪逐鸢整理床铺,坐在榻畔开始敷粉粘胡子。
贴上之后,纪逐鸢足足老了二十岁。
沈书看了半天,觉得没有地方能贴罗本给的那颗痣。
“太大了,贴在下巴像媒婆,贴在哪都太明显了,反而惹人注意。”沈书想了想,出去叫刘青,把他的笔墨取出来,往纪逐鸢的脸上点了几颗痣,如此一看,纪逐鸢的相貌又更平凡了些。
“太高了。”刘青道。
沈书点头,“这没法改,走路的时候驼着点,对,就是这样。”当初纪逐鸢因为个子高,常常不自觉驼背,后来跟穆华林、高荣珪习武,穆华林特意纠正过,再后来他打的胜仗越来越多,打出了自信,加上领兵,养出了气势,自然就改掉了驼背。
船泊岸了,刘青在房间外面等。
纪逐鸢低头说:“我去牵马,晚上过去找你。”匆匆在沈书唇上一吻,先离开房间。
沈书压根没想到到了杭州还有人接风洗尘,众人前脚下船,后脚便换了一艘画舫上船。
原来都是张士诚的幕僚,降元之后,陆续派了些人潜在城中。他们各自都有个场面上的身份,多是假以坐贾的身份,在杭州开个米铺、布庄、杂货行之类,货物一来一往,消息便可夹在里头。
蒲远躬把沈书介绍给众人,沈书知道他的意思是混个脸熟,将来办事好行方便,便做出略有怯场,强行壮胆的模样。有人敬酒,沈书都是二话不说,直接一饮而尽。船上的酒入口醇厚,沈书喝了许多,也不觉得醉。
人人身边都坐个斟酒的姑娘,斟完酒便要往身边的男人怀里坐。沈书吓了一跳,直觉就要跳起来。
旁边一声惊呼,所有人都看过去。
苏子蹇大声笑道:“季兄莫不是怕家中母老虎,喝喝酒而已。”
季孟狼狈地推开身边的女人,脸色阴沉难看,朝主人家略一拱手,当即就要告辞。
蒲远躬表情一沉。
“我去看看。”沈书起身追出去。
画舫中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哄堂大笑。
沈书出来看见季孟在船头站着,画舫行在水中,他现在告辞也下不去船。季孟朝水上的小舟招手,终于有一叶扁舟靠过来。
“季兄,大家都在,此时走了,令使的脸面……”沈书感到季孟在他手掌里捏了一下,便即松开。
季孟退后一步,冷笑道:“只有他蒲远躬有脸,他苏子蹇什么东西,不是羡慕我娶了个富家千金?成天把这事挂在嘴上说,他都不要脸了,我何必照顾他们的颜面?”
画舫里一片寂静。
季孟招来的小舟停在画舫旁,画舫搭了踏板。
沈书急道:“子蹇兄吃醉了酒,说胡话呢!季兄!”
“他要走让他走,大家都不是东西,就他季孟最是个东西!”苏子蹇从船里出来。
沈书肩膀被人抓了一下,听见苏子蹇的声音一通乱骂。
苏子蹇把沈书往后抓,站在画舫船头痛骂季孟软骨头,靠女人吃饭的孬种,而季孟钻进乌篷里,任凭他怎么骂都不现身。
苏子蹇气得拔下鞋子,手一扬砸了出去。
乌篷船恰恰掉头,咚的一声,苏子蹇的鞋从乌篷弹到水中。
“呸。”苏子蹇朝河里唾了一口,拍一下沈书的肩膀,“不理他,走,回去吃酒。”
沈书:“……”
船上一时十分尴尬,姑娘们都已退下。没有姑娘就好,沈书半喜半忧,喝了口酒。
季孟抓他手那一下,似乎颇有深意。沈书怀疑地瞥了一眼席上的主人家,蒲远躬脸色不好看,强挤出笑容同那人说自己的朋友酒量太浅,这是醉了。
主人没说什么,他身边带的人……
沈书挨个看过去,每个只看一眼,以免落了刻意。其中有两个人,长得不太像汉人,沈书低头喝了口酒。蒲远躬、季孟,也许还有苏子蹇。
沈书一瞥苏子蹇。
苏子蹇气得不轻,斟酒的手直抖,文士里有个姓秦的离席到苏子蹇的食案后坐下,拿了酒壶替苏子蹇斟满,笑着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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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马棰……中国”引【元】魏初《观象诗》。三佛齐在苏门答腊岛东南部,是唐时海上强国室利佛逝,麻喏巴歇兴起后逐渐被取代,宋元时称三佛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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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