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意怜口中轻描淡写的“刻苦”二字,令季景行霎时间一阵头皮发麻。
“可这……这也……”
硬着头皮拖起长音,他在在肚子里疯狂地寻找说辞:“……这也太着急了吧!舅舅您风华正茂,年富力强,这魔教教主之位,您少说还能坐个一百年呢!”
杨意怜眉心轻蹙,气息微冷:“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该一辈子做这个魔教教主了?”
季景行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总觉得好像有实质化的阴风一阵儿一阵儿地从他脑门上削过去,把他的底气全都削成一片片的。
他弱弱地说:“不、不是。”
杨意怜冷冷地盯着他。
他在这种目光之下越缩越小,就好像小时候犯了错正在挨训似的,右手紧张地揉了揉衣角,手心里沁出冷汗:“我的意思是……是……我不擅长这个,我怕学不好。”
季景行说着连自己都觉得无力的辩解,却半天没有得到杨意怜的答复,忍不住飞快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他的表情。
杨意怜的神色却比想象中的更平和,语气中也没有任何训诫之意:“你小时候不肯学毒经,也是这么说的——说怕学不好,其实是你不愿意学罢了。”他的脸上甚至连一丝失望之意都没有,只有意料之中的平静,“既然你不愿意学,我也不逼你。你走吧。”
白衣少年却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动,低着头,咬紧了嘴唇。
他终于明白杨意怜为什么把亲手杀掉外祖父这么荒谬的条件放在了前面。
因为后面那个真正的条件只会更为荒谬。
说到底,这两个条件其实没有太大分别,不论选择哪一个,从此魔教与苏氏之间的血海深仇,都将由他一人来背负。
“我愿意学的。”
过了很久,他终于说。
跳跃的灯光落在他半边面颊上,另外半张脸则浸没在暗影之中,使得原本清秀文雅的少年面孔隐隐有些割裂般的违和感。
“我愿意。”
——
映海棠将手中的帕子浸在铜盆里,又捞起来用力拧干,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手法娴熟而轻柔地,替床上的人擦净额角的细汗。
面对着床上这个陷入沉睡的年轻男人,她不敢有丝毫怠慢,拿出了自己曾经在王家小姐身边做丫鬟的全副小心和全部经验,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即便他曾经想把她送进大牢里。
映海棠心里毫无不满,甚至还有几分感激,如果不是这个年轻男人需要人照顾,而教主自己又暂时抽不开身,那么她现在肯定正在画舫一层陪伴今夜的贵客——她是在今天黄昏时分,才从教主的只言片语中知晓,今夜的贵客竟是冲着她来的!不是冲着她秦淮八艳的头衔,而是冲着她魔教掌使的身份!她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哪里露了破绽,竟然让人家找上门来还不自知!
她的身份泄露,教主并不在乎,依然命她按原计划接待宾客,她也别无选择,在这江东地界,她的身份出了这么大的疏漏,教主不追究她的责任就已经是万幸了!她哪有那个胆,敢让教主替她收拾烂摊子?
还好……还好危急关头她忽生急智,见昨夜上船的年轻人依旧沉睡不醒,便主动请求留下来照顾他!教主听了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
这就是默认了!
她心中大喜,无比感谢这个年轻人助她逃过一劫!
暂时逃出生天之后,她心里就开始琢磨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出了疏漏。没过多久答案就自己送上门来——她从顶替自己出去接待客人的垂枝和紫叶那里得知,今夜的客人有两位,一位是大名府的季小公子,另一位,是青阳剑派的何三!
她顿时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出的问题了——余松!
当初教主把余松交给她送走,她并没有把这当成一件特别大的事儿,但还是按照惯例,颇为谨慎地做了两层遮掩,又转了几道手,把人弄晕了蒙住眼睛放了出去,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能从余松追查到她的身上……
映海棠放下帕子,瘫坐在旁边的荷叶交椅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几年,还是过得太松快了啊……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失掉了最初的警惕之心。
幸好这次有神佛保佑,得了贵人庇护,看来上次去拜的普济寺还是很灵的,下次有机会要多添些香火钱……
她神游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床上人的脸上。
这绝对就是她的贵人啊!
六年前遇到他,她就得到了教主的重用,六年后再遇到他,她又因他而避过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她又赶紧站起来拧了一回帕子,重新替床上的人擦了擦汗。
这人虽沉睡未醒,但从一刻钟前开始,忽然额上开始不停地渗出细汗,眉心也深深地蹙了起来,脸色渐渐有些发白,将醒不醒的样子……
映海棠不由有些犹豫。
他看上去好像不大舒服……要不要先把他叫醒呢?可是……
她扭着帕子思索着,目光四下里乱撞,转了一圈又转回到那人身上,却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呃……”
映海棠一时有些尴尬,竟卡了词忘了要说什么。
年轻人那双略带朦胧的黑眼睛望了她片刻,似乎在辨认她的身份,过了一会儿,他的目光移开了。
映海棠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艰难地坐了起来,神色中有些痛苦的样子,抬起手想要扶住太阳穴,却发现手腕颇为沉重,一时竟抬不起来。
他微微一愣,低下头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戴着颇为沉重的铁制镣铐。
事实上不仅是手腕,脚腕上也是如此。
他完全愣住了。喜欢苏朔的情绪[快穿]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苏朔的情绪[快穿]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