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8 章(1 / 2)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放下手中时常翻看的书, 幽幽的叹了口气。

读书人最忌讳闭门造车,他深知自己此番虽然考中举人功名,实则学识仍是浅薄了些, 不说与文风兴盛的地方的举子比较, 便说此次乡试同榜的举子,尤其是那解元,写的一手好字胜他良多, 做起文章, 更是妙笔生花, 当真是锦绣文章。

因此虽然自从他考中举人之后,多有人奉承他是文曲星下凡, 便是先生同窗, 也多有赞誉, 他却从未因此便飘飘然,而是越发刻苦, 也时常去县学里找先生同窗们讨教。

当然,前去讨教归来的时候, 他也会顺路经过温家。

可那人, 偏生不知为何,每一次都不在家。他也问过程林,却得知那人如今只是隔三差五去趟作坊, 他进城的那几次, 阿宁分明是没去作坊的。

既不在作坊,又不在家里, 更不在肉铺, 阿宁这些日子到底是跑哪儿去了, 怎么似是半点不把那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一般。

乡试之后, 便是明年二月的会试,若是错过,便要等三年之后。

他虽然算不得大才,并不觉得自己能一举得中,但是也想提前去试一试水,为三年后的会试积累经验。

而东平县离京城遥远,他若是不想耽误会试,提前到达京城做准备,甚至等不到年后,年前便要动身。

如此一来,若是他能从京城顺利归来,往返也要将近半年的时间。

民间女子出了年便是又大了一岁,这般算来阿宁便是十七岁了,就算她自己不急,那温家人也会着急,到时候少不得要为她四处相看。

到时候他远在京城,而他娘定是乐见其成的,到时候说不得还会热心帮忙介绍,真要等上半年等他回来,只怕早已茶凉,事成定局,阿宁也许配他人。

一滴墨水在洁白的纸张上晕开。

程瑾明猛的放下笔,摇头晃走脑海里浮现的,温宁身着嫁衣,坐在轿子上奔向他乡的景象。

不成,他是万万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明日一早便要进城,先与阿宁说个分明。

前几次他都是拜访过先生同窗们才往温家去的,明日去的早些,想来阿宁不会太早出门,应当能见着。

想到这里,程瑾明的脸上忽然浮现一层薄红。

上回两人相见,阿宁那般孟浪,不知此次又会是何举动。

程瑾明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只觉得脸上烧的慌,像是期盼温宁做些什么,又像是希望对方什么都别做。

他摇摇头,摇散一脑袋的迷思,深深的吸了口气,重新换了一张纸,很快便专心其中。

另一边。

自从那日遇见田媛,齐义便有好些日子没再出去摆摊,而是天天在家中埋头研究他的新品。毕竟怎么说也是要开铺子的人了,这卖的产品,还像从前摆摊子的时候那般少,可不合适。

还别说,齐义在这方面当真颇有天分,不过几日,还真让他捣鼓出了好几样新品。

“怎么样怎么样?这是我新做的颜色,还有几种没完全调好的,等会也给你看看。”齐义“啪啪”摆出两盒口脂,看着分明像是后世常见的豆沙色,他一脸期待的看着温宁,话语中是满满的得意,“我娘和我嫂子试过了,这口脂颜色看着和时下的正红色不太一样,但是意外的很是不错。我娘以前要是用了口脂,那大红嘴巴像是要吃人似的,能把小孩子吓哭,这会用了我这新做的口脂,看着都温柔许多,说话声音都好像小了些。”

齐义全然没看到温宁快要眼睛抽筋拼命使眼色,继续道:“还有,你不是说盒子装着的口脂用着不太方便,要是能做成管状更好么?我想了许久,这要是用瓷管,不但烧制难度大,成本也要比用瓷盒大,放着也不比瓷盒稳妥,容易摔坏;要是用竹木,也难找到合适的,况且怕是会发霉变味,再一个便是这买口脂的客人,若是这竹木过于普通,她们也瞧不上,若是雕花刻字,怕是花费也不小,倒是不值得。我娘说的对,还是用盒子合适,一则方便取用,二则不用易摔坏,是大家用惯了的,不如不改动。”

站在门口示意温宁不要出声的齐家大娘脸色总算好转了些,算这小子有点良心,还记得她的功劳。

“不过说来也怪,分明我这新做的两种口脂更适合我娘,她怎么非得说那大红色的好,顶着个血盆大口吓唬小孩有意思么……”

“咳!”看着齐大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温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怎么说两人也算得上是朋友,她还是不忍心齐义老大年纪了还要被老娘追着打的,绝对不是因为齐大娘的缘故,“你这次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

“啊,不是。”齐义终于想起他的本意,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全然不知道自己刚刚暂时逃过了一劫,“是这样,我这不是想要开铺子么,本是想要等到年后的。不过最近柳街那边有一处铺子要盘出去,我看那位置很好,价格也十分合理,要是等年后,未必能找到比这还合适的铺子,实在是不想错过。”

“哦,就这事?”温宁刚想说些什么,忽然想起这人一反常态不是约在外面,而是非得拉着她来家中,转而道:“既是不想错过,便该出手。”

齐义可没有那遮遮掩掩的想法,十分光棍的一摊手,笑道:“所以我这不是找你来了?钱不凑手,温大东家要不要支援我一点?”

温宁一下笑了出来,她可是知道齐义是多想拥有一家只属于他自己的胭脂铺子的,“你这是打算让我参股不成?怎么不找齐叔?”

这可不像齐义的作风。

“我可不打算找老头子,要是找他帮忙,以后还不是被他管的死死的。”齐义说的有些言不由衷。

齐叔那可是他亲爹,齐义可没有什么不能靠父辈的想法,能靠为什么不靠啊?那是多少人想都不能想的事情。以前一直不开口,不过是因为差着的钱实在是多了些,他爹养着一大家子已经够辛苦了,他可没那个脸自己什么都不干就直接伸手向他爹要钱。

这次因着自己攒了些钱,差着的钱不多,他又实在是心仪那家铺子的很,实在不想错过,前些日子晚间吃饭的时候,便在饭桌上向他爹提起,想要他爹帮一把。当然,他也说了,这笔钱只是暂时借用,等他赚到钱了,便会归还。

虽然他爹嘴巴上日常嫌弃自己的几个儿子,实则对几个儿子,可谓是尽足了做父亲的本分,家中几个儿子,除了齐义,都是他想法子帮忙找的活计,便是最小的儿子,也被他想办法塞进了医馆做学徒。

唯独齐义,一开始就没有靠着家里,而是自己一点点的靠着给别人做零工、摆摊,一点点倒腾起来的。

因此这次他一开口,加上要的钱不算多,他爹便是拿出来,也不会影响家中生计,自然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可谁知道就是因为这么一点事情,当晚他大哥和嫂子便在房。中吵的不可开交,话里话外,无非便是为了他在饭桌上提起的事情。

当然,这点动静很快就被他娘镇压下去。

可随后几日,只要他娘一眼没见着,他嫂子见了他便免不得阴阳怪气,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刚开始的时候,齐义还不想和她计较,听的多了,就有些不耐烦,又不愿意为了她伤了和大哥的情分,前晚便又在饭桌上提起不用他爹帮忙。

偏都到这一步了,他那嫂子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话里话外竟是他不过是说的冠冕堂皇,底下指不定他爹已经给他补贴了多少钱。

当然,这些话他嫂子自是不敢当着他娘和他爹的面说的。

温宁却是不信他的话,“这话你自己都不信吧。”

“好吧好吧。”齐义看了一眼院子里洗小孩子衣物的妇人,低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实在是不想为了一点钱把家里闹的不可开交。你就直说吧,这次你帮不帮?我也不亏待你,等还钱的时候,除了本金,我再多给你一成。”

他想过了,自己要借的钱不多,这一成算了也不过是二两左右,这点钱他还是拿的起的。

温宁却是看中了齐义的手艺,这会很想掺上一脚。

俗话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别看养猪场那边如今风光的很,实则经不起一点风波,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便是在后世多少养猪大户,碰上了猪、瘟、疫病,也少不得伤筋动骨,更何况养殖防疫手段极少的今天。

要不然大家都知道养猪能挣钱,那喂猪用的猪草更是漫山遍野都是,只需费些功夫便能割上一大篓,怎么养猪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只敢养上三两头呢。

而她那作坊,随着养猪场的规模扩大,对养猪场的依赖也越来越大。但凡养猪场这边有些动荡,作坊受到的影响也小不到哪里去。

因此她早就想再给自己找一门能生财的生意,最好还是那种不用她打理,只管收钱的那种。

她正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呢,这边齐义就主动送上门来。

温宁脸上的笑容都灿烂了几分,“这些都好说,我虽然算不得有钱,但是好歹也努力了几年,还有略有积蓄的,便是看在齐叔的份上,也要帮的。更何况你是我的朋友,如今又主动开口,我能帮忙自然是要帮的。”

齐义满意的笑了,他就知道这人是靠的住。

他一拍桌子,一副义薄云天的样子,“你放心,我齐义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以后你要是用的上我的地方,只管和我说!”

温宁摆摆手,“不说这些,你我还信不过么?只是有一点,这铺子虽说租下来,可到底是别人的,也不知哪时便会涨租金,不如在自己手中握着安心,你有没有想过,把这铺子买下来?”

齐义怎么可能没想过呢?他做梦都想啊!可是这铺子岂是好买的?尤其是地段这般好,根本不愁租的地方。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没钱!买不起!

他幽幽的看向温宁,这人是故意戳他心窝子不成?

可是,他还真的肖想过那家铺子。

“你当我没想过么?先不说那铺子我买不买的起,人县令大人家也不至于到卖铺子的地步。”说到这里,齐义不由得有些感慨道。

温宁沉默了一会,“怎么城里的铺子,好些都是县令大人家的。”

“这有什么稀奇,单是县令夫人的嫁妆就有好些铺子。”齐义不以为然,“这县令大人虽然不是我们东平县本地人,但是祖上曾在东平县经营过,有几家铺子不稀奇,两处加在一块,数量可不就上去了。说来还是他们仁义,自从县令大人来东平县,便把好些铺子放出去,租金收的也十分公道。本来他们这些铺子生意还是不错的,留在手里经营,肯定比放出去赚钱多了。”

温宁又沉默了。

她觉得齐义根本不会懂做包租公包租婆的爽感!

那是她前世身为社畜时做过许多次的梦!

温宁心疼的抱紧自己,上辈子也就罢了,这辈子她竟然还是没能做上包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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